第016章 柏氏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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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过了三五日，晚膳刚用过不久，念之正在玉笙院院子里散步消食，就听见书珍来报，说殿下回府，召了柏侍嫔今晚侍寝。
念之听后面上并无甚变化，只说“知道了。”
一旁的玉蓉以为自己主子心中失望，开口安慰道，“主子别灰心，下一个侍寝的定是您了。”
“侍寝也好承宠也罢，总有个先后，我并不在意这些的。你们也不许因此同别个院子里的争风吃醋徒惹是非。”念之淡然一笑道。
“我也要承宠侍寝吗？”念之内心问着自己，“在这无依无靠的王府里，我究竟该怎样活着？……”
念之双目微闭，感受这傍晚的风吹在脸上的轻柔。
“素心姐姐定然也是知道此事了，比起自己，想必她心里才是真的难受的吧……”念之心里想着，便睁开眼睛，说“玉蓉，带上蝴蝶酥和牛乳小米糕，待会儿我去瞧瞧素心姐姐。”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等天色更暗了一些，书珍走在前面打着灯笼，念之披着披风，玉蓉提着食盒跟在身后，往宁心堂走去。
宁心堂和玉笙院本就相距不远，一会儿也便到了。
进了宁心堂西院，只见素心姐姐房门关着，书锦姑姑站在门外守着。
见念之走近了，便屈膝行礼“奴婢见过苏侍嫔。”
“姑姑不必多礼，你家主子呢？”念之问书锦。
“我家主子用过晚膳后便闷闷不乐，也不许奴婢们在旁伺候，只说想一个人待着。奴婢也只好守在外边……”
“嗯，姑姑辛苦了，我进去瞧瞧。”随即又转身接过玉蓉手里的食盒，说，“你们也在外候着便是。”
素心的房间内只暖榻的矮几上亮着一盏烛灯，显得房间里昏暗冷清。
素心坐在暖榻上，并未像平常见到念之那般开心，也没有起身迎接念之。
只拿帕子拭了拭脸颊，也不抬头，轻声问念之，“你怎的来了？”
“我若是不来，你又要说我宁愿躲懒也不来看看你。”念之故意打趣道。
见素心并未被自己逗笑，便自己径直走到暖榻坐下，说“知道你今晚定是不好受的，来陪陪你。”
听见念之这句话，素心刚才擦干的泪，犹如断线的珠子般簌簌地掉了下来，“妹妹，我……”
“如今没有外人，想哭便哭吧。只是哭完了，对完要一切如常切莫叫旁人看出来。”念之拉起了素心搁在矮几上的那只手。
“自打被选中那日起，我就知道，我此生的良人绝非只属于我一人。我当时想着，只要他能知道我，能对我笑，能让我时常见到他，哪怕是要和许多人分享他，我也认了……”
素心越说越伤心，念之也不插话，只安静地听着。
“可当这一日真的来了，我却又想着，为何是旁人第一个侍寝，为何并不能是我？”
眼泪越掉越多，素心手里的帕子差不多已经湿透，念之便把自己的帕子塞到素心手里。
“姐姐是不是觉得，谁第一个侍寝，便代表着殿下心里有谁？”
“难道不是这样么？”
“我看未必如此。姐姐你素来不是糊涂人，如今怎的看不清楚了？”
“妹妹此话怎讲？”素心复又擦了眼泪，抬头看着念之。
“咱们这位殿下，好歹也见了两次了，姐姐你瞧着，他可像是个沉迷女色的？”
“自然不像是。”
“那你觉得，殿下可像是对我们四人中的谁有了情？”
素心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念之又接着说，“侍寝，是规矩，亦是常例。咱们进王府府里已近两月，才有第一个侍寝的人，已是迟了。想必若是换个主子爷，怕是早已都侍寝过了。”
“殿下如今召人侍寝，左不过例行公事罢了。他惯常又少见我们，自然是会问问王新的。”
“妹妹的意思是……”素心听到这里，若有所思。
“既然问了王新，那王新自然是收了谁的好处便推荐谁了。殿下心里本就每个特定人选，既是王新荐的，那便是她吧。横竖是谁都不过例行公事罢了。”
念之将手边的点心碟子往素心那边推了推，“我想着你今晚心里难受，晚膳定是没吃好。来，先尝尝我自己做的牛乳小米糕。”
素心听话拿起一块牛乳小米糕咬了一口，说“我记得苏府的牛乳小米糕是最好吃的，香甜软烂，又不容易积食。每次跟着父亲母亲去苏府，总是要多吃几块。没想到，如今进了王府，还能有这口福。”
念之自己也拿了一块来吃，“只是我的手艺，不如家里厨子的好，如今也只不过素日里无聊，尝试着做做，聊慰思家之情，和思家之胃罢了。”
听到这里，素心终于笑了。紧接着又嗔怪道，“哎呀，你看，都是你，让我又哭又笑的！”
“好了，我的好姐姐，我都说了这许多了，你还不明白吗？柏良辰给了王新好处，第一个侍寝的自然是她。若是你给了王新好处，第一个便是你。只不过是花银子办事而已，不必过于介怀。”
“嗯，你这样一说，我心里舒坦多了。”
“既然心里舒坦了，便擦干眼泪，往后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别叫旁人看出来。只要你开心起来，我便是一辈子给你做牛乳小米糕也愿意！”
“幸得有你陪我，不然我还不知该如何是好呢。”素心感动不已。
“姐姐蕙质兰心，怎会不知如何是好，只不过关心则乱。谁让你对咱们这位殿下，用情至深呢？”
“妹妹……我……”素心又红了脸。
“好啦，时间不早了，姐姐早些歇息，我也该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些。
第二日快晌午了，素心才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是柏良辰从前院醒尘斋回来了。
素心并不想理会，只装作未听见动静，继续坐在暖榻上做着女红。
“哎呀，这人和人啊，还真是不一样。有些人，你别看平日里毫不起眼，偏偏就有那清闲的命。不像我，这头一次侍寝，当真累得不轻呐！”柏良辰路过西院门口时，故意大声和身旁侍女大声说话，好让素心听见。
素心在房里不禁觉得好笑，要说这柏良辰，虽是庶出女儿，可倚仗父亲军功在身，家世真是不错，样貌自然也是美的，可怎的就生得这样蠢？头一次侍寝累得不轻这种话，也好拿出来在院子里就大声讨论？
亏得自己昨晚还想不通哭了一场，眼看柏氏这幅张扬蠢笨的样子，想得殿下长久不衰的宠爱，只怕是难。
这样一想，素心更懒得出去招惹这位眼下正得意的主儿。
柏良辰在西院门前故意等了一会儿，就想看看韦素心伤心难过的样子，谁曾想站了这一会儿，都不见里面有动静，有些气恼。
她身后的玉芙很有眼力见儿的接上了话，避免了主子的尴尬，“主子说侍寝劳累，可奴婢们觉得，主子这样的好福气，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
“说的也是，”柏良辰转而得意地扶了扶发髻，“殿下心疼我头次侍寝辛苦，今早离开醒尘斋时特意嘱咐我不必早起，等睡够了再回宁心堂即可。有些人，怕是想尝也尝不到这份辛苦的。”
“主子如今正得盛宠，何必和别人多费口舌，不如回屋用了午膳，好好歇息才是。”
“嗯，今早贪睡起得迟了，我连早膳都未用，如今正有些饿了，便回吧。”
柏良辰和玉芙这主仆二人，在西院门口一唱一和地演完了一出，才转身回了自己的东苑。
素心坐在暖榻上，表面不动声色，其实手已经悄悄攥紧了还未绣完的丝帕。
那个清冷淡漠的男子，那个凡事不着意不热络的男子，居然对柏氏这个蠢女人说，头次侍寝辛苦了，不必早起……
那个高高在上、万众瞩目的王爷，居然对柏氏这样的女人如此温柔上心……
念之不是说侍寝不过是例行公事吗？
自己一开始不是还觉得柏氏难得久宠吗？
可自己刚刚分明听到……柏氏得意地对旁人炫耀，殿下对她如何温存如何心疼……
“啪”，一滴泪落在手中攥紧的丝帕上，刚好落在那朵尚未绣完的红梅上，幸而王府里的丝线都是上等货色，沾了泪水也不会晕色。
韦素心伸出食指，抹掉了那朵红梅上的泪滴。
红梅是自己最喜欢的花儿，现下这多红梅，还未来得及在丝帕上盛放，就要被泪水浸透了么？
“主儿，苏侍嫔那儿来人了。”门外玉艾的声音响起。
韦素心抬手擦掉了挂在眼眶边上的一滴泪，敛了敛神，说“进来吧。”
跟着玉艾进来的，是玉蓉，“奴婢见过韦侍嫔，我家主子说，今日韦侍嫔若是没有旁的事，就请到玉笙院用午膳。也好一起说说话。”
“嗯，那我便过去用膳吧，你先回，我更了衣便来。”素心知道念之这是怕自己又难过，所以寻了个由头让自己过去呢。
素心更了衣，又让玉艾带上自己尚未做完的女红，便往玉笙院去了。
念之和素心两人用了简单的午膳，一起在暖阁里午睡。
下午又趁着天气晴好在廊下坐了许久，念之看书，素心继续做女红。
“从前便知素心姐姐女红好，谁知这几年竟愈发精进了！”念之歪头看了素心正在绣的那枝红梅，不禁赞叹，“白色丝帕上一枝红梅，当真如雪中红梅那般好看！”
“这红梅不是你爱的，等这方丝帕绣好了，我便给你绣一块你喜欢的，绣翠竹！省得你眼馋我这一个。”素心也开心起来了，笑着承诺念之。
“如此甚好！我便等着姐姐的翠竹丝帕了。”念之也笑得明媚。
两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倒也将心中烦忧放下了许多，乐得清闲自在。
不知不觉，一天时间便过去了，念之又留素心在自己屋里用了晚膳，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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