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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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寒露节气,卖灯的人中秋没有卖够,今日还出来补一回。
河上支起了许许多多的花灯架子。
晚上冯默语正好回来,便和他们一同去河上赏灯。
画舫上有人请了戏子,点了几出商豪们爱看的戏,和着悠扬的竹笛咿咿呀呀在秋风里飘着几个清音。
隐隐约约能听见些。
“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柳琳琅跟着哼了起来。
“又是山坡羊,山桃红,听都给听腻了。”他背着手,却仍然在跟着哼唱,后来甚至还来了劲儿,跟着那调子摆弄起身段来,且不止是柳梦梅,就是杜丽娘的词句身段、也记得一清二楚。
江眠玉温笑道:“瞧咱们少将军这样子,莫不是日日不读书习武,全搁那看戏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天盯着这一段看。”
“这个有什么好看的?”柳琳琅又背起手,偏头说道:“只不过、是些甚么儿女情长的戏码,也就是身段编排得好,艳词曲子写得妙,若是删去那‘情不知所起’之处,也不知、看的人又将少了多少呢。”
秋蔹忍俊不禁。
他们几个都知道这一段是说什么的,虽说唱腔优美,可偏要说那词,真是大胆得很……但那些豪商们也不全是冲这个去的,有些方才做点小生意的兴许都不知道这戏在说些什么,只是平白附庸风雅罢了。
柳琳琅和江眠玉斗起嘴来,他自然是吵不赢江眠玉。
这一路上的嬉笑,秋蔹又抓着卖糖葫芦的小贩买了糖葫芦,在一旁和秋择一起,吃得津津有味。
秋择见到冯默语在笑。
一言未发却实在笑得高兴。
秋择问道:“师父,您今日进宫,可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冯默语答道:“哪里有什么特别的事,不过随意交代几句,觉得让我教导他那几个兄弟实在合适不过,说不定过几日我便又要忙碌起来了。”
她又抬手拍了拍秋择的肩,笑道:“我只是真的觉得高兴罢了。多少年都在山上,许久没有沾到这人间烟火了。看来我心里仍是舍不下的。”
秋择悄悄看着师父。
他之前似乎听师兄说过,师父少年时在京城是与柳师叔一同玩大的,待初入宫时,再是识了钟离丞相,后没多久,又识了江师叔。
原来如此,舍不下的哪里是什么人间烟火,分明就是那几位。
桥边有个花灯台,好些人都在那边看热闹。
忽然秋蔹喊道:“那不是早上与我切磋那位很厉害的姑娘吗!”
众人还未答话,他便早已跑了过去,与刘芳草搭腔了。
“姐姐,俺是早上败给你的那个,你可还记得?”
刘芳草回眸过来,背后是亮堂堂的一片花灯,她手里还提着一盏,秋蔹顿时呆在那里。
他有一瞬觉得,眼前这位姐姐,必定就是天上来的仙女了。
“姐姐……”秋蔹稍往后退了半步,只听刘芳草说:“你是那秋家的公子?”
秋蔹点点头,却又发觉和她对上了眼,吓得赶紧低下头去。
刘芳草笑得腼腆,又说:“似乎没有告诉少侠名姓,小女刘芳草,京城中人。”
“刘……芳草?”秋蔹缓过神来,“是长泽公府大祭司?”
刘芳草用一截袖子抹了脸,笑道:“少侠居然晓得?看来不光跻身江湖,也熟知朝堂之事。”
“怎敢,小人就是一个押镖的,常在京城里里外外混饭吃,自然知道大名鼎鼎的长泽公府女家主。”
秋蔹此时说话,刻意地学了哥哥,他觉得这般显得更有礼些,却又见刘芳草忍俊不禁。
“怎么,祭司大人身边竟无人跟着。”秋蔹好奇道。
刘芳草抿嘴笑道:“你瞧瞧你身后那些大人们,他们便有人跟着了?”
秋蔹方转头看去,就瞧见他们都走了过来,柳琳琅率先行礼开口道:“刘大祭司近日安好。”
刘芳草敛了方才的笑容,莞尔行礼,“小女见过众位大人了。”
那些“大人们”也见了礼,柳琳琅见江眠玉眼神飘忽,冯默语倒觉得与刘芳草有些眼缘,便上去同她闲话几句。
几人不知不觉也就一同走着了。
天下吏治,民生军事,天文地理,刘芳草都能和她搭上几句话,总有聊得来的。
说来说去,又说前面有家卖字画的。
刘芳草:“冯姑娘或许不知道,前面那家书斋,似乎是一位僧人在这里开的,他不知为何还了俗、又开了这斋子。于是也没有声张,用了旧日的法号‘净安’谐音改了个字——‘水争’净改成了‘尽头’的尽,给书斋起个名儿就叫‘尽安斋’,可惜他字画自然有股禅香,引得多少人都去拜访。今日咱们既然到了这儿,不妨也进去看看?”
冯默语笑道:“就依大祭司。”又转身与柳琳琅他们说:“琳琅,你们若是想看些别的,便也不必等我们,只去就是了。”
“听大祭司这样说,我倒也想去看了,不如一起?”柳琳琅转头看着余下众人,又嘻嘻一笑,凑到江眠玉耳边小声说道:“我听说和尚还俗之后、头发会长得很奇怪、你想不想看……”
话没说完,江眠玉将他扒拉开,又对冯默语笑道:“眠玉同冯姐姐和大祭司一起。”
于是众人都跟上去,刘芳草敲了门,听见里头说“请进”,便轻推开门,进了那斋。
只见一人坐在案前,写着什么。
头发半长,却还不能束起,便随意塌在肩上,额前有些碎发落下,却又是不同于外人的风度。
“见过先生。”刘芳草先开了口,“早听闻尽安先生字画得禅心,便想过来拜访,观摩一番。”
那尽安先生抬起脸来,笑道:“小人就无礼一回,因手上正写着东西,暂不给众大人行礼了,至于字画……”他指着墙脚道:“那头都是些随笔,要看上,便拿去即是了,但是小人见二位姑娘仙面神缘,想写两张书签赠与二位。”
刘芳草笑道:“谢过先生。”
冯默语也微微颔首示意。
柳琳琅却生生觉得不爽,心里念道:这还端起大仙的架子来了,不就个还俗的和尚,真把自己当佛祖了。还不是念她两个得了女儿身,还不知要写出什么淫诗艳词来。
就看尽安先生拿出两张厚压的纸片子,上面印了祥云,他写了几笔,便递给她两个。
刘芳草一怔,给她那书签上写道:
“苔似絮也,飘零何依。”
又问冯默语的写了什么,冯默语将那签放在她手上,写道:
“梅作雪矣,巧思无用。”
众人也凑过来看。
“苔……”柳琳琅内心暗想着,“莫非这苔字真是刘芳草的什么小字,可是这破和尚怎么知道。这两句看起来……也好像都不是太好的兆头。”
刘芳草问道:“这俩半连起来,仿佛是一句诗。”
尽安先生笑道:“并不是一处的。”
冯默语抬眸见刘芳草也正看了她,索性说道:“是不是一处的都罢。今日得一同赏景谈笑,就是日后不在一处,也算是酌酒一杯,回味无穷了。”
秋择看着冯默语,霎时间竟有种梦里的感觉。
再回头找秋蔹,发现他早在墙脚翻腾起来,那些墨宝,都几乎已被他看过一次。
他小心翼翼拿起一张画,是个圆纸,尚未装裱。上头绘了圆月祥云,又有枇杷树,近处却是杂草丛生。
配文道:
清风掠过好河山,
山河万灵任谁看?
一兴许下三世言,
怎奈三世何其短。
这话说的白,却不知所云。秋蔹只是识字,读过几本书,不知这诗在讲谁,也没见画上有画什么人。
尽安便走过来,问道:“小兄弟喜欢这幅?”
秋蔹笑道:“我不懂什么书画,却也觉得好看,先生若不嫌弃我粗鄙,不妨提点一二?”
尽安先生道:“你无非是想知道,这诗说的是什么。”
秋蔹坦诚道:“先生慧眼。”
听了这一句,秋择更觉得像梦,总有种经历过的感觉。
尽安先生似乎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说道:“这我便是知晓,也不能言说。”
秋蔹稍有些失落,却又觉得似乎也本该是如此,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站了这许久,江眠玉也未说一句话,这会听那尽安这样说,倒是开了口,道:
“先生为何还俗,在下不敢问,也不愿问,只是缘分这茬子事,说穿不好,捡了头,刻意瞒了下文更加不好。故意放在那里的,原来却是不想让人知道?”
尽安笑道:“这位公子倒是来尽安斋来提点小人的。小人知他人之运不能由我,但小人从前答应过恩公,要告诉秋小公子一二,至于那二位大人,”尽安朝冯默语她们看去,“那是小人自己的因缘,就不劳公子费心了。”
江眠玉温温笑道:“愿先生明知。”
他们谢了尽安先生,出了书斋,尽安先生也没有起身送行。
众人从尽安斋出来,刘芳草便同冯默语讨论起来。刘芳草问她,说:“依冯姑娘之见,这两句诗是甚么意思?或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冯默语似乎笑了一笑,道:“从前便觉得,这些谐言晦语鸡肋得很。你若是说无用,他日后是真发生了,你就知道他早就告诉过你此事是当要发生;你说他有用,不到发生之时绝不知其意味,这又何用之有?倒是不如仔仔细细算上一卦。可是无疑不筮,岂有随便起卦的道理。”
“似乎就是这样,”刘芳草抬头瞧着明月,道:“总说人是红尘微砾,沧海一粟。可若说都是沧海一粟,那为何这些东西摁到了人头上,又总能这么一一对应得上呢?”
柳琳琅听了,一口啐道:“什么‘巧思无用、飘零何依’,不必理他。我看、就是他装疯卖傻,仗着还了俗,骗人也没人管他了,口无遮拦的。”
刘芳草柳眉稍扬,笑着说道:“柳少将军说的也不无道理,兴许都是些危言耸听的东西,且莫说这个了,便换些别的聊聊。”
江眠玉温温看着她,问道:“大祭司想聊些什么呢?”
刘芳草被他这么一看,似乎泛起来半丝细愁,又笑着将那情感囫囵吞下去。
冯默语见状,不知她什么原委,只接话道:“那便来说个容易的,说说各自的名,字,有何含义?”
刘芳草听了,莞尔笑道:“这个可太容易了,倒也由不得咱们,不是得顺着爹娘,起了猫的名字,莫非以后还自个儿改成了狗不成?”
她这番话引得秋蔹在一旁笑。
柳琳琅手里把玩着玉佩,笑道:“我这名儿,还不简单,不就是些珍宝美玉的,有何稀奇。”
秋择思索道:“好像是这样,江师叔的名字,同柳师叔一样,也是玉。”
眠玉笑道:“‘眠玉’这两字,是琳琅给我取的。他自己作金银珠宝也就算了,还拖了我一把。”
“那江师叔本名是什么?”秋择抬眼问他。
“恒,”眠玉不假思索道:“心亘恒,我也不知道我爹娘怎么拣了这个字。”
“从心从舟,在二之间上下。心以舟施,恒也。”冯默语接道:“恒如日月,有何不好?”
眠玉垂睑,“冯姐姐博学,眠玉只觉得人生于世,渺如沧海之粟,又怎敢同日月相恒?”
冯默语拍了江眠玉的肩,道:“那你就做‘眠玉’罢了,我们也就不提这个字。”
刘芳草看着眠玉,笑道:“你们都是美玉,那我就是草了。”
冯默语问道:“大祭司可有乳名?”
“自然有的,”刘芳草抬眸,笑道:“芳草苍苔,陆生水漫,小女小字‘苔儿’,倒是给那尽安先生写中了。”
秋蔹笑道:“大祭司姐姐这名字,倒是与今夜穿的衣衫搭得好。”
“混说些什么?”秋择赶紧赔罪道:“舍弟口无遮拦,让大家见笑了。”
刘芳草倒是来了兴趣,问道:“你倒是说说,怎么便搭得好了?”
秋蔹嘻嘻一笑,说道:“姐姐穿的这绿,虽说看上去像是苇绿,却是映了灯的缘故,若只是在白日,这袄子该是水绿色的,褂子应是艾背之色,下头这裙,是玉纹蓝,岂不是‘芳草苍苔,陆生水漫’了?”
刘芳草觉得有理,只说道:“秋少侠倒是知道不少。”
冯默语听了,又问道:“那大祭司看他们两个,都用玉来作名,你却用了这苔草,虽是说也由不得你,但可否评说几句?”
刘芳草点点头,“要说羡慕倒也没有,比起那玉,我倒是宁愿做草了。”
柳琳琅好奇,“此话怎讲?”
“我便也借《说文解字》。”刘芳草道:“‘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鳃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专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桡而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忮,絜之方也。’”
刘芳草嫣然一笑,道:“做个玉,要求那么多品性,又是温润,又是表里如一,又是什么宁折不屈,若是碎了,还不能伤人,这又是什么道理?”
她微微抬起眸子,又接道:“你们说,那些个玉,从古至今,就被人挣来抢去的,最好的玉,都成了璧琮,若是再好些,作成了玺,身贵却难自保。被砸碎了,连将人划伤都做不到、温润如此,不成了怯懦?”
冯默语笑起来,问她道:“莫非做了草,就能自保了?”
刘芳草答道:“好歹生在檐上阶边,‘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到了危极时刻,便是有一滴水,都能够再见日光。要说命不在自己手里,好歹也在老天手里,不会被人可以攥去了。”
秋蔹贫嘴道:“我方才听大祭司姐姐说到这里,还以为要说,‘到了危极时刻,便将旁人滑倒,也足以自保了。’”
柳琳琅当时便捧腹大笑起来,其余几个收敛点的,也笑得停不下来。
“你说……小仲芜啊,”柳琳琅边笑边道:“月色朦胧,河灯明亮,大好的氛围……你干嘛偏的来这么一句,”他喘着气,实在快说不下去,“什么滑翻别人,这种你都能想出来啊!”
秋蔹捂着脸,小声说道:“难道不是顺着大祭司的话说的嘛。”
他们就在那里闹……
后来,冯默语又拉着刘芳草一同猜灯谜去了,秋蔹说要回镖局一趟,秋择便去送他,转头又剩下柳琳琅和江眠玉站在那里。
“琳琅,你可要去那边同冯姐姐她们一起玩?”江眠玉问道。
“我不去,”柳琳琅道:“我许久没有和你谈心了。”
江眠玉温温笑着,“那你便同我谈心吧。”
二人就在河边散步。
秋风稍寒,月也不全。
柳琳琅开口闲谈说:“我十岁之前,其实很讨厌练武的。”他边抬头看月亮,边缓缓的说着:“如果那日没有遇见你,如果你不愿同我住在一起,我应该也没有而今的武艺。”
江眠玉笑道:“说这些旧事作甚么,你怎也开始伤春悲秋了?”
“哎,眠玉,最近我总觉得不对,或许是有种,运到丹头,是要向反之感了。”
江眠玉遮了柳琳琅的嘴,锁了眉头道:“说什么?日日叫你说这些话,鸿运当头也偏要说成祸不单行。”
柳琳琅握住他的手,严肃道:“我是认真的。”
二人相互看着,半刻未言。
他不知该怎么说,怎么问,又不知该不该问,该不该言。
忽然想到那个香囊。
他知道了刘芳草的乳名是苔儿,后来找了个机会便将香囊还了给她,可这件事,并没有告诉过眠玉。
想到这里、他顺口问道:“话说眠玉你从前可有乳名?”
江眠玉道:“如何说起这个了?”
“啊……”柳琳琅笑道:“想到什么也就随口问问。”
“乳名,”江眠玉想了想,“没有乳名,不过从前他们都叫我‘珩哥儿’。”
柳琳琅一怔。
“可是玉行珩?”
江眠玉停了一霎,道:“怎、怎会是那个字,你分明知道,我本名是江恒,你给改的眠玉!自然是心亘恒。”
柳琳琅也愣住了。
为什么呢?
他一心以为眠玉的小字会与名不一样的,不想眠玉只说了个“恒”字。
他本该知道就是那个“恒”字的,况且他素来不爱咬文嚼字,作诗写文,他都是随心而作,哪里又会识那个“珩”字。
“嗯……之前在什么书上看过,现在印象深刻,你一提‘恒’那音,便以为是此字了。”柳琳琅敷衍道。
江眠玉笑道:“说起来这本名啊,许久也没有听人叫过了。”
“恒哥儿。”柳琳琅突然应声笑道。
江眠玉抬了眼,却又立即垂眸下去,浅浅笑了笑。
“是这样唤你吗?”柳琳琅问。
江眠玉缓缓点了头,“是。”
就是珩哥儿。
江眠玉不肯抬头,柳琳琅微微叹了口气,说:“去看那边的东西吧,有荷花灯,去许愿。”
“好。”
他们一起这样度过七年了,柳琳琅在那荷花灯纸上写道:“日成新,情依旧。”
江眠玉转头看了看柳琳琅,也写道:“年如故,人向好。”
柳琳琅小时候不解,为何那些大人祝寿,除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外,说的最多的就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了。
有时候,似乎不变,稳当,实在是最好。
什么前些年时想要提剑走天涯之类的少年气性,在最近似乎都散了,仿佛幻梦。而今心里总是瘆得厉害,觉得这样的稳当,这样的安逸,立即便会失去。
究竟为何,却不知道。
“琳琅,”江眠玉忽然叫他:“若是有一天,我离你而去,你会哭吗?”
柳琳琅笑道:“怎么这么问?”他仔仔细细想了想,一口答道:“我才不哭。”
眠玉温温笑道:“那就好。”
“你若是离我而去了,那依你的性子,大约是去实现什么大志向了吧。我到时候,就去叠云山上,找冯姐姐借几只闲云野鹤,骑着鹤去找你,给你帮忙、待完成了你的宏图大业,就再请你回来。”
眠玉忍俊不禁,“闲云野鹤,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还有,你这几斤几两自己不知道,就是真借来了,那鹤也能载得动你?”
“那是必然载得的,不仅载我,还要载得动你,”柳琳琅瞧着眠玉,一本正经地说:“我骑着鹤去接你,不论你走了多远,咱们都一起回家。”
两人捧腹大笑。
“话说琳琅啊,”江眠玉缓了好久,又问道:“这些日子大将军的咳疾可好些了?”
柳琳琅想来想去,“我最近也没怎么听他咳嗽,似乎是好些了吧。”
江眠玉道:“若有空隙,记得嘱托秋抉之给大将军看看,毕竟冯姐姐的弟子……”
二人忽然听见那头灯船上有人大笑几声,再看去,七八个歌姬皆在船上,齐声唱起曲来。似乎也不是甚么当下流行曲子,细听那词、唱的是:“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玉树后庭花》?”柳琳琅问道。
江眠玉也疑惑,“这年头竟还有人在河上点这曲子?”
那人倒是张扬得很,将那灯船越发往岸这头靠近。
船上那位搂着数歌女的人,在月色中渐渐露出一张勾人魂魄的秀美脸庞。
又听他笑了几声,喝道:“歌女不陪春风醉,莫非将军红牙助圣威?二位大人,今日见了,也不必嘲下官,这《玉树后庭花》是真真切切地动人,真就该是流传千古!至了如今了,我不叫她们唱,这河上不演,那‘红棉宫’中难道就不唱了吗?”
柳琳琅一惊,心中想道:这虞雁臣难道是酗酒了?
也记不得‘红棉宫’是皇上多少几年前将哪个宫殿改了个名字、遂而叫这个的。据说他还在那院子里栽了一院子的木棉花,那花是费了好大劲从别处移过来的,可惜江南气候不对,总栽不好。
后宫人们传出、那木棉花多都将死了,何顺裕为了皇上高兴,还托了人,请了京城最厉害的花匠,将那些木棉不知如何养培一番,似乎还换过土。却还是总是要人维护,开花也开不好,大家都觉得活不了多少年。
又听值守的宫人说,这红棉宫中总有筝乐之音,却不闻丝竹,仿佛只有一人一筝。
也有时候是琴声……
这虞雁臣此时在河上点这曲子,莫非是不满陛下在红棉宫中暗圈歌女?
虽说此事有不少人都知晓一二,可是而今他站在灯船头上,岸边那么多男女老少,他竟这样大喊出来,不是找死吗?
心想着,只见船已快靠了岸。柳琳琅便一纵跳到那船上,提了虞雁臣衣襟,却稍稍愣了一下,他居然没有反抗。
柳琳琅便将他抡到岸上,又随手丢了银子给那些歌女们。
虞雁臣被他摔在地上,他定睛一瞧,却只见虞雁臣眼中竟噙了眼泪,吓得赶忙将他放开。
虞雁臣踉踉跄跄站起来,叹笑一声,说道:“我出言不逊,我当死,劳烦柳少将军同陛下禀明了我的罪过,我自在家中死了,不脏他的眼……”
柳琳琅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揪着他的前襟喝道:“我若想要你的命,就放任你在那船头上继续叫去!你是吃醉了也罢、是浑了痴了都罢,前后也不关我的事。”
看他神情呆滞,那泛着春风的眼角又带了泪珠子,柳琳琅说着说着,气竟已消了一半……
他缓缓松开虞雁臣,又说:“且是我瞧你也不像个闲到能没事找茬的人,你若是想与陛下进言,你自个儿去便是。而今却闹成这样,必定是哪里说不通了。”
虞雁臣似乎真有些醉,听他说着、便瘫坐在地上。
柳琳琅只好也坐下去,好言好语说道:“若要我们帮忙,你当与我们好好说清楚了。再这样发癫,那自己跳河死了去,倒也不用脏了我大玄的土地!”
虞雁臣听完,晕晕乎乎跪正了身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下官知晓少将军虽说生性不羁,却是真正君子。此事就算是钟离丞相听闻,也不一定能帮下官。唯独少将军,能够帮我。”
江眠玉站在一旁,细细想着,方才那句“将军红牙助圣威”。
柳琳琅拉上虞雁臣的胳膊,便要将他拽起,“找个地方说去。”
虞雁臣不肯起身,低声说道:“下官恐此事牵连少将军。”
柳琳琅微微叹了口气,笑道:“那便去钟离家罢。丞相府那巷子偏僻,又全是竹林。我们从后街绕过去,再翻墙进去,没有灯光,此时这天、绝对无人知晓。”
江眠玉也帮着将他扶起,往钟离家去了。
到了丞相府,三人在檐上一瞧,一眼就瞧见了灯光最亮的书斋。
“他家书斋的灯似乎从没熄过。”柳琳琅哭笑不得。
几人直接翻墙进了那斋子,只看钟离携正坐在案前,写着什么。
钟离携余光晃了人影,一抬头、竟见了是他们几个,有些许惊讶地站起身来。
“琳琅眠玉,还有鸿卿,你们怎么来了?”钟离携见他们个个单衣,不禁又担心道:
“寒露过了,晚间不妨有些凉了,你们好生在意,别老是随便穿着单衣在夜里喝酒。不怕叫旁人笑话也就算了,自己要是病倒了……”
“知道了,持哥儿。”柳琳琅截了他的话,道:“虞大人有话想同我与眠玉说,到我家去,大将军见了、怕是不太方便。我们只好出此下策,隐进你家、借间屋子。”
钟离携听了,笑了一笑,说:“看来是我无能为力之事了,望琳琅好生帮他罢。”
柳琳琅点点头。
“那些没点灯的屋子,常年无人住,郁园之中随便挑一间便是。”
月色空明,烛火摇曳,钟离携微微叹了一口气。
三人本已走到了门前,忽然见柳琳琅转身过来。
“放心吧持哥儿,毕竟也是你琴社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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