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裁衣

梅剪雪的心结一解，日子过得也就分外畅快。桔梗那边帮她打听着，皇上夜夜还是宿在章台殿里，梅剪雪并不以为忤，反而更生快意。那徐蕊君也实在是个耿直的人，日日仍旧来未央宫请安，有一次不小心说漏了嘴，原来皇上正因为她时常来请安，才多去看她，试图从她嘴里套出梅剪雪如今的情形，且听她讲起皇后娘娘如何如何时，并未要求改口，反而带着温柔笑意，梅剪雪听了竟然破天荒的脸上一红。

        一晃三个月过去，皇上虽没来，然而在徐贵人——现在的徐嫔口中，皇上心里仍是时常牵念着未央宫的，且身居章台殿之时，时常往东边的方向看，眼瞧着是快要坐不住了，徐嫔旁敲侧击，再加上自己的推测，得出结论：大概过年之前皇上就要下一道旨意，把梅剪雪的位分恢复过来，这样夫妻二人也好团圆。

        这一来，可就要预备着年节。废后之后梅剪雪不常出门，也就没怎么做新衣裳，眼看要续不上了，年节下要是一个皇后穿得灰扑扑的，岂不惹人笑话？过年的衣服繁多又厚重，要提前准备，此刻再挑料子已是来不及，只能舍了内里的那些，仍穿旧的，外穿的吉服、斗篷、大氅要好好挑一挑。

        这天一大早，梅剪雪就亲自带着茯苓和桔梗两个去内务府挑衣服，宫里各位嫔妃都有份例，皇后每月有一百二十匹精绸、皮革等可供挑选，不过此时梅剪雪不是皇后，茯苓先进去打点一番，内务府的两个太监将三人引至一个隔间里等候，半晌又上来几个年轻小太监，抱着几张灰鼠皮子进来，看着成色不大好，梅剪雪也不高兴，便道：“没有好的了？往年有一种扫雪貂皮，厚实暖和，外面织花缎颜色是金黄的，做氅子好，今年没贡上来么？”

        一个小太监迟疑了一下，道：“娘娘，金黄色怕是不宜。”

        梅剪雪会意，是说她还没恢复皇后身份，用黄色是逾制了，虽然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不过内务府不敢擅作主张，她也能够理解，于是耐着性子道：“其他的呢？织花缎有好几种样子的，我瞧着前年做的淡紫色行褂也不错，我还是要好的皮子为先。”

        这几个太监便都不吭声。梅剪雪见势冷笑道：“你们打量我是虎落平阳了，如今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告诉你们，今天就算是把内务府翻过来，我也一定要找着一件中意的衣裳。”

        她越过这几个太监，作势要往存放皇后衣料的库房去，太监们慌不择路地来拦，又不敢十分拦，双方僵持良久，忽听外头一个清脆女声喊道：“做什么？！”

        梅剪雪回头一看，外头凛凛站着一个淡青色衣服的宫女，她认得是徐嫔身边的掌事宫女宝汐，这宝汐平日跟着徐嫔来未央宫请安的时候总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到这内务府来却是抖起了威风。只见她三步并做两步，蹬蹬蹬走上前来，上了台阶，便给领头的小太监一个巴掌，口里骂道：“不长眼的小贱种，娘娘的事也是耽误得的？我早晚告诉你们万公公，把你们都撵出去！”

        这一巴掌打完，宝汐又盈盈向梅剪雪一拜，给茯苓和桔梗也行了平礼，恢复了往日那温和样子，道：“让娘娘受惊了，这内务府已换了管事的，茯苓姐姐想必找错了人，将那起子拜高踩低的玩意儿勾出来，让娘娘受了好大的委屈。娘娘不必担心，我早跟内务府的万公公打好了招呼，万公公前后脚就来。”

        话音未落，果然从石屏风后面转出一个白脸太监，是从前内务府的副总管万进贤，看如今的装束已经升任总管。梅剪雪心下疑惑，问：“这内务员换了管事的，我怎么不知道？原来的庆公公去了哪里？”

        宝汐答道：“娘娘久在未央宫，不常出来走动，不知道皇上下旨杖杀了庆善林，又处置了一干人等，都是些势利眼的蠢货，娘娘不必挂怀。那庆善林在宫里邀买人心，如今这些小蠢货便承了他的衣钵，还以为庆善林是因娘娘而死，心中颇为不忿呢。”说着，那万公公已经指挥了一干人手将那几个太监押出去。

        梅剪雪只觉诧异，又见宝汐行事稳妥，也就任她左右。万公公一脸堆笑上前来作揖行礼，道：“不知娘娘亲自前来内务府，有失远迎。徐嫔早已告知过奴才，今年章台殿得的料子统统不送，先等娘娘您挑选，请跟着奴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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