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前程似锦何为爱（下）

　　已是正午，玲珑街上炊烟袅袅，奚府的厨房也传出了阵阵香气。初到天水，张姑姑亲自掌勺学了不少天水独有的美食给他们吃。青团，豌豆黄，栗子糕，每天都不重样，奚无忧也跟着学着做法。

　　菱歌一闻便知道了：“哇，今天有千层糕吃诶。”

　　“你的鼻子倒是灵。”

　　菱歌得意洋洋地笑了笑：“姑姑，您别光教小姐，也教教我嘛。”

　　张姑姑笑而不语。

　　奚无忧学东西虽不算快的，但总是很认真，离开饭还有一会儿，奚无忧终于闲了下来，回房教菱歌念了几句诗词。

　　念到“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这句词时，奚无忧解释道这是悼念亡妻之作。

　　你不是说自幼相识么，要不要我做主，让你们俩……”

　　菱歌咳：“那个小姐，我去厨房帮帮张姑姑啊，看看饭怎么还没好。”午饭后，奚无忧习惯在榻上小憩一会儿，醒来便看见千邃瞳坐在她旁边。

　　“你怎么来这么早啊？”算起来他还没离开奚府多久呢。

　　“等不了更久了，想你便过来了。”

　　闻言，奚无忧只觉得他中午吃的只怕也是甜食，嘴跟抹了蜜一样。

　　“还困吗？”

　　奚无忧点头，许是被这双蓝眸子盯着也不好睡吧，她醒的比平时要早。

　　“那我陪你睡会。”说着，他躺到了她身边，像昨晚一样抱着她在她耳边道：“抱着你睡更安稳些。”

　　千邃瞳虽没有午觉的习惯，却也很快睡着了，两人又睡了一会儿，奚无忧醒了过来，刚要起身，千邃瞳却抱的更紧了些：“别走，再陪我一会儿嘛。”

　　“我去喝点水，马上就回来…”奚无忧刚醒过来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那你等一下再去，我有话跟你说。”

　　“嗯，你说，我听着。”

　　“我爱你。”

　　自从知道他送自己的那枚是同心结时，她便已知道他那时的心思了，可当她真正听他说出来时，她还是怀疑自己听错了，却又不敢再问一遍，害怕听到不同的答案。

　　半晌，她才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爱你。”

　　他又说了一遍，那什么是爱呢，她不知道…

　　奚无忧看着他，渐渐湿了眼眶：“我没有那么聪明，你说什么我都会信的…”

　　千邃瞳紧紧的抱着她：“我知道…”

　　“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吃惊，你不会还不知道我送你那个结的意思吧？”他笑着问道。

　　奚无忧埋怨的看着他：“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千邃瞳半开玩笑道：“我是没有想到你真的不知道。”

　　奚无忧被气到了，眼里又涌上了泪水：“你……”

　　见状，他连忙道：“好了，好了，我错了，别哭了嘛…”

　　谁知她眼泪流的更凶了，哽咽道：“可…红袖添香已经…”

　　千邃瞳帮她拭去眼泪：“你去床头看看，我说有东西给你的。”

　　奚无忧将信将疑的走到床边，只见一盏桃红色的花灯挂在床头，花灯带着桃花的香气，上面坠有一枚同心结。

　　“怎么？不认得了？”千邃瞳走过来，见奚无忧愣了半天，调侃道。

　　奚无忧轻抚着它，又嗅了嗅它的香味，就像第一次见到红袖添香一样，有些不相信它竟然真的又回到了她身边，就像与他的这一切也那么不真实那般…

　　“怎么…会在你这？”

　　“当然是我捡回来的啊。”

　　她不知道阮卿到底把红袖添香扔到了哪，他又是怎么捡回来的，但她却知道他去捡的时候一定没有现在说得这么轻松……

　　不知千邃瞳是不是真把千昀跟他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总之，他没有回千府，反而要留在奚府吃晚饭。

　　奚无忧自是拦不住他，便有些担心奚阮和阮卿会不会不欢迎他，但事实证明她多虑了。

　　不知怎么，阮卿一见千邃瞳便看得愣住了，随即便对他好得不得了，还亲自下厨为他做了几道拿手好菜，简直比对奚阮的待遇还好。

　　这并不符合常理，奚无忧有些困惑地看向奚阮，他也不明所以。

　　“来，瞳儿多吃点。”席间，阮卿不停地给千邃瞳夹菜，直到碗里都搁不下了。

　　“嗯，您也吃。”

　　“还合胃口么？”

　　“很合我的胃口，多谢奚夫人。”

　　“别客气，喜欢就多来这吃，我亲自给你做。”

　　千邃瞳点头。

　　平时不苟言笑的阮卿，竞对千邃瞳这般的好，这让奚无忧一度怀疑，莫非千邃瞳是阮卿失散多年的私生子，奚阮也很疑惑，但是看着阮卿开心的样子，便也没有说什么。

　　相对于奚府其乐融融的晚宴，千府便阴沉了很多，程似锦没吃几口便离了席。

　　她才回府便看见芦竹来找她。

　　“听闻…你要成婚了，怎么闷闷不乐的？”

　　“我在想到底要不要嫁给邃瞳哥哥…”

　　“你爱他么？”

　　“我…不知道什么才算爱。”

　　“你喜欢他么？”

　　“嗯…”

　　“那你喜欢我么？”

　　“也喜欢…”

　　芦竹笑：“那，你想好要叫我什么了么？”

　　程似锦摇头。

　　“那我告诉你，我爱你，你可感受到爱是什么？”

　　程似锦愣住了，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芦竹又道：“若你嫁给他会快乐，我便永远不会对你说这些的…”

　　千邃瞳跪了一夜，膝盖已经没了知觉，稍稍一动便会隐隐作痛，身上还没愈合的伤口被汗水浸湿，各处的痛楚一并袭来。

　　他依旧默不作声，千猷冷冷的开口道：“你可知道错了。”

　　千邃瞳攥紧拳头，瞥了一眼千猷眼下与苍白的脸色对比分明的乌青，大约是因为咳疾发作，千猷已经很久没有睡好了。

　　“儿子知错。只是，儿子真的不能…”

　　还没等千邃瞳说完，千猷便开始剧烈的咳了起来，接过宁霜递过来的手帕，又咳了几声，带着肺腔里的浓痰艰难的喘息着：“你…你想把我气死！”

　　“我一生所爱唯有一人，如果不是她，我谁都不会娶。”

　　“这…由不得你！”

　　“瞳儿，你要以大局为重，如今边境门派之争愈演愈烈，我们必须与程远门结盟才是，此时你却要悔婚，若是被别家钻了空子，你阿爹这些年的心血可就付之东流了啊。”

　　“自幼你便如此…你为什么就不能像你阿哥那样……”

　　“你以为阿哥他是真的愿意么？”

　　千猷如鲠在喉，半晌才道：“你阿哥…可以委曲求全，你为何不能？不过是儿女私情，就那般难放下么？”

　　千邃瞳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站起身来：“我只是做不到像您那般，一颗心可以放下两个人。”说完便转身要走。

　　“你！”千猷想拦住他，奈何说不出话来。

　　千邃瞳觉得足下有千斤重，还没走几步，宁霜叫住了他：“你站住！”

　　“到现在你还不想告诉他么？你究竟要瞒他到什么时候！”宁霜看向千猷，至少在千邃瞳的记忆里，那是宁霜第一次那般声嘶力竭的吼叫，还是对那个她一直以来都相敬如宾的丈夫。

　　“瞒我什么？你们到底有什么东西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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