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牛头马面甩着锁链，身后跟着一群鬼差，看到一鱼一猴，他们警惕地慢慢将其包围住。

        “你俩寿命未尽，为何到地府来？”牛头马面道，心知来者不善，口气便恶劣了些，“赶紧离开，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如果我说不呢？”孙悟空手中的金箍棒对准他们，神色不羁，轻挑眉梢。阿鲤点点头，也拿出武器来，她自然是要站在师兄这边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仗着鬼多势众，牛头马面挥舞着锁链就朝他们砸去，其他鬼差也抄起棍棒，围攻而上。

        孙悟空棒尖一挑，将锁链打飞，与阿鲤背对站立，金箍棒横扫出去，鬼差倒了一片，还好他收了点力，不至于将他们的魂魄打散。

        阿鲤专注于用帝骖龙翔将那些鬼差定住，再一个个敲晕，倒是省事。

        牛头马面很快被打趴了，他们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睛发晕，指着孙悟空半晌说不出来话。

        孙悟空笑着收回金箍棒，拉着阿鲤正要进去时，身着暗红色长袍的判官，手持毛笔走了出来，他身材高挑，眼眸带着幽深的绿，轮廓略深。

        判官扫了眼躺在地上打滚的鬼差们，眉头紧皱，没说话。

        “我们此次擅闯地府，是想见猴长老的魂魄。”孙悟空大约猜到他是谁了，于是语气稍显强硬，摆明了不同意就继续打进去。

        阿鲤打量着判官，总觉得他的长相和某个好友很像，西域人的轮廓的确都很深邃，但是性子差别太大了，拿着毛笔更像是万花弟子。

        “我是文官，要打架你们找十殿阎罗。”判官冷淡道，目光与阿鲤对上一瞬，转而对孙悟空道：“你们随我来。”

        孙悟空和阿鲤对视一眼，被判官带至森罗殿，森罗殿整个殿内不同于外面的阴沉压抑，反而增有几抹鲜活的绿色，植物舒展着身体，顶上盛开的花正散发着幽幽清香。

        秦广王正端坐在案台之后，面色肃然地看着手中的生死簿，黑色的胡子几乎覆盖整张脸，那双眼睛犹为凌厉。

        判官让他们过去，自己则站到秦广王下方，侧身对他低语了几句，接着笔直地站好，神色淡淡。

        “你们想找一只猴子？”秦广王皱着眉，扫了扫他们，“在哪儿？”他这是在问判官。

        判官从身后掏出一本文簿，放到他面前，道：“猴属之类都在这里面。”

        “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放在那个地方！”秦广王手中的笔差点被捏断，他双目圆瞪，看起来十分吓人。

        “哦。”判官不咸不淡道，从身后掏出另外一本看着，无视秦广王，依旧我行我素。

        “……”秦广王头上都快冒火了，孙悟空不由轻咳一声，他回神，脸上的表情立马收敛起来，翻开文簿，“我看看，它是叫猴长老？”页数快速翻动，很快便到了猴长老所在的那一页。

        秦广王快速扫过，突然咦了一声，问孙悟空道：“你叫什么名字？和这猴长老是一个地方的？”判官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孙悟空。”孙悟空察觉到秦广王语气的不对劲，直接跃到案台上，从他手中夺过文簿，视线落在上面，猴长老那一行写着，“生于花果山，享年111岁，有大功，投胎人道，一生大富大贵”。

        秦广王额头青筋跳起，正瞪着他呢，显然对他的举动很不满，孙悟空一点也不尴尬地把文簿还了回去。

        但秦广王并未发怒，他哼了哼，合上文簿，对着判官抬了抬下巴，道：“我也不追究你们擅闯地府的事了，判官你带他们去望乡台。”

        “可以让他继续当猴子吗？”孙悟空不理会，而是这般问道。有时候，人的寿命还没有猴子长，也没有猴子活得轻松，“战乱还未平息，我不认为做人更好。”

        “要知道，畜生道可是下三道。”秦广王眯起了眼，笑呵呵道，听不出来他是不是不悦。

        “不，我在和你商量。”孙悟空也笑了，与秦广王的眼睛对上，里面的诚挚和认真表露无疑。

        “哦？”秦广王笑得玩味，手指轻敲桌面，“这样吧，不如咱们打个赌。”

        “赌什么。”孙悟空眉梢微挑，颇感兴趣地道。

        秦广王把赌约说了，孙悟空脸色复杂，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毕竟最主要还是看猴长老的意愿，不是他说了猴长老就需要。

        “那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孙悟空再三确认道，他可不想最后秦广王不认。

        对方嗤笑一声，孙悟空也不着恼，明白他的意思后，便回到阿鲤身边，心中却是记下了先前秦广王的奇怪之处。

        判官领命，只是临去之前回头看了秦广王一眼，只见他眉头紧蹙，不停地翻着那本文簿，表情阴晴不定。他沉吟不语，望着身后这对奇怪的组合，摇了摇头，抬步便走。

        猴长老此时正站在望乡台上，神色空茫，脸上泪痕斑斑，似陷入了回忆。

        阿鲤站着没动，孙悟空独自上前，她扭头看向一边的判官，问道：“你在这儿做了多久了？”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

        “大概有一万年了吧。”判官也不是很确定，毕竟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虚无的概念。

        “哦，你好老了呀。”阿鲤算了算自己的年龄，加上之前的十三岁，那她现在应该也快四十岁了。她木然地放下手，决定不再想关于年龄的问题，不然她会陷入“原来我已经这么大了”的死循环中，明明没觉得她身高有长。

        “……”判官被她的话噎得不轻，不想再和她说话，沉默下来。

        猴长老看到孙悟空时还有些不相信，他揉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后，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大王你怎么也死了，呜呜，谁害得你？”

        孙悟空揉揉额头，拍拍猴长老的肩膀，好笑又无奈，道：“我没有死，只是来地府看看你。”

        猴长老的哭声戛然而止，他不好意思地擦干脸上的泪水，嗫嚅道：“我还以为大王跟我一样……”他说着眼眶又要红了，连忙擦擦眼，“大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叹了叹气，背佝偻下来。

        “别难过。”孙悟空心里也不好受，尽量说些能让他开心的事。

        猴长老想笑笑不出来，愁眉不展，似在担忧猴群的未来。孙悟空不常待在花果山，猴一又太年轻，不知道能不能承担起责任来，其他山洞的妖王尽管被打怕了，但面和心不合，只要猴群出了一点事，他们就有可能反扑。

        “猴群有我呢，我不会让它有事的。”似是想到那次猴子们被抓，死了一些，孙悟空的脸色沉了几分，见猴长老面色舒展开来，他说：“我会同师父沟通，让他许我常回花果山，猴一那，我会教他联系的方法，如若出事，我会及时赶过去。”

        “好好好。”猴长老唯一的留念就是猴王和猴群了，看到他们会过得好，他也就放心了。

        见时间差不多了，牛头马面过来，看到孙悟空，下意识地就要防备，没办法，之前被打得太惨了。

        判官及时出声：“你们把他带去轮回台，入人道。”他看了看孙悟空，对于他和秦广王的约定，他还是按照职责来，但是略过了喝孟婆汤那一步。

        “我和他一起去。”孙悟空想最后陪陪猴长老，就算他投胎成人，他也希望他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一路无话，轮回台边，孙悟空眼眶红了，握住猴长老的手紧了紧，勉强笑了笑，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

        猴长老抹抹眼泪，哽咽道：“大王，再见了。”

        他突然挣脱孙悟空的手，推开牛头马面，朝畜生道一头扎了进去，众人始料不及。

        孙悟空也没料到猴长老的举动，还想着做人其实也不错，原来他早就做好了决定，反倒是自己准备干涉一番。

        此刻，他的心情很糟糕，但隐隐的，又为猴长老的选择而高兴，他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苦笑一声。

        阿鲤上前，陪在他身边，也不劝解，这种事，还是要让他自己想清楚。

        判官对着牛头马面挥了挥手，让他们去做自己的事，而他则看了眼轮回台，表情晦暗不明，似是在苦恼什么。

        站立许久，孙悟空对着阿鲤笑了笑，一扫之前的阴霾，和她一起回到森罗殿。

        “你赢了，答应你的我自然会做到。”秦广王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对着他俩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你们该走了。”孙悟空打伤了一堆鬼差，他还得给他们点补偿。

        “多谢，告辞。”离开地府，孙悟空深吸一口气，朝阿鲤勾勾手，“现在，我们去看看花果山的猴长老出生了没。”

        “好啊。”阿鲤点头，见他心情恢复正常，脸上扬起愉悦的笑容。

        “我得去天庭一趟。”

        “这么急？”

        “嗯，情况有些不妙，可能会打破平衡。”

        “你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

        “算了，你去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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