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驹过隙

【白驹过隙】

        斗转星移，一晃三年过去了，让镜璃没想到的是，这三年里，虚垣竟能日日专注修习，十分勤勉，不曾懈怠，所学比自己预想的要快许多。

        这大概就是未历世事的纯粹心境吧。镜璃不禁感叹道。

        才想着，就看到虚垣掐诀，地上便蔓延出一个金色法阵，约摸有数十丈。

        “嗯，你已经基本掌握了天罡地阵。此阵用于降妖缚魔已是绰绰有余。接下来我再教你五雷神咒。此咒可运用五雷神力，天克妖魔。”镜璃缓缓说道。

        “谢谢仙子。”虚垣微笑应道。

        此时的虚垣，依年岁见长，身形修长挺拔不少，性子更为沉稳从容，而本就清俊的容貌，更是增添十分仙尘之气。

        再看仙子，依然是当初的模样，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只能从气质上看出与十六七岁少女完全不同的超然宁静。

        “嗯？有客人来了。”镜璃望着山下的方向说道。

        虚垣也好奇地看向山下。

        “你在这继续修习，我去去就来。”镜璃说着，向山下乘风而去。

        来到院子，便看到一个头顶玉冠，身着灰袍，手握拂尘的白头仙翁，正摆弄着一桌茶具，就等镜璃落座。

        这仙翁虽貌似老叟，却眉目灼灼，更有不符合他这番外貌的英气与潇洒。

        “净乐真人，你怎么来了？”镜璃走过去说道。

        “怎么，贫道还不能偶尔来拜访仙子吗？”仙翁面露微笑，看起来亲切随性。

        “……有事直说。”镜璃落座直言。

        “咳，不知仙子是否见过一个叫虚垣的昆仑派弟子？”话音刚落，就看到镜璃正要饮茶的手稍微一顿，抬眸道：“他现在就在山顶修炼，怎么了？”

        “我就猜他在仙子这里!”这真人佯作惊喜道。

        镜璃轻轻一笑：“真人真是谦虚，谁不知真人善卜卦，随指一掐便可知晓万事。”末了，又收回神色道：“说吧，什么事？”

        “嗯……”只见真人稍作思索，又神采飞扬地说道：“三年前我云游四方，偶遇昆仑派掌门玄明。这老头甚是精明，一眼就看出我绝非凡师，便向我求了一卦。”

        “卜的就是他们的弟子虚垣？”镜璃随口一问。

        “仙子所说不错。”真人说着，便试探着问：“仙子打算何时让他回去？”

        镜璃望着茶杯里的清茶，沉默片刻，淡淡回答：“快了。我再教他一个五雷神咒，他便可回去了。”

        “难怪仙子会留下他，原来这孩子天资与仙子一般罕见。”净乐真人抚着胡子笑道，却见仙子低头饮茶不语。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仙子了～”真人说道。

        “好。”镜璃放下了茶杯。

        真人挥手收了茶具，若有所思地问道：“仙子也有七百年不曾下山了吧？”

        “……嗯，怎么了？”镜璃问。

        “也没什么，只是这人间沧海桑田，早已与从前大不相同。仙子闲时不妨下山走走看看，也好了解了解人间的造化啊～”净乐真人笑着说。

        “……再说吧。”镜璃垂眸应答，便看到真人从袖子里拿出一卷画帛，递了过来：

        “这是我在游历时绘制的人间地图，上面标注了数个传送点，都可直到人间的对应位置。仙子需要的话我便赠予仙子吧。”

        镜璃拿过来一看，发现卷上画面十分详细，与其说是数个传送点，不如说是满卷传送点。

        这可是难得的法宝……镜璃不禁疑惑，这一向精打细算的真人竟会送自己如此珍贵的法宝？

        “仙子不必客气，贫道手里还绘有几份～”似是看出了镜璃的疑虑，净乐真人笑着补充道。

        见真人神色淡然，看起来毫不在乎，镜璃便笑着收下道：“多谢真人。”

        待净乐真人离开后，躲在书屋里的鹿鸣和白鹭才窜了出来，看着镜璃手里的画帛，掩盖不住兴奋地问：“仙子要下凡啦？”

        “还不知道，先留着吧。”镜璃看着画帛说道。

        “那仙子下凡可否带上我们？”鹿鸣目光炯炯地问。

        镜璃瞟了一眼鹿鸣的鹿身，缓缓说道：“等你们能变成人形再说吧。”

        两只仙兽的神情瞬间黯淡下去。

        “仙子等一下!”见仙子要走，鹿鸣立刻叫道。

        “怎么了？”

        “虚垣……也要离开了吗？”鹿鸣面露不舍地问。

        “……嗯，他本就是昆仑派的弟子，也有自己的仙途。能来仙境都是机缘，不可能一直留在仙境里的。”镜璃淡然一笑。

        看着鹿鸣和白鹭耷拉着头，镜璃补充道：“人仙殊途，看淡就好。”说罢，就向山顶飞去。

        午后，虚垣像往常一样来到书阁阅卷。在这三年里，他几乎阅遍整个书阁，发现这里藏有诸多人间失传的典籍，诸如仙食、炼药、铸剑、制符、法器、剑谱……

        他曾问过仙子，可否让自己誊抄这些书卷带回门派，但都被仙子拒绝。

        仙子只说：“你能学多少就带回去多少。这些卷本所记虽然详细，却不一定能在如今的人间使用，所以大多只能作为传奇看看了。”

        一想到这，虚垣就甚感遗憾，又想到今早仙子与他说了净乐真人的造访，遂知自己能留在仙境的时日不多了，现在只想快些看完这些书籍。

        鹿鸣突然凑了过来，坐在一旁看着虚垣深深叹息道：“想不到啊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虚垣问。

        “想不到你那么快就要离开了……以前日日看着你，都不觉得你有什么变化……”鹿鸣继续哀叹。

        “嗯……时间过得真快……”虚垣低垂着眼帘叹道，却突然被鹿鸣一把抱住：“小虚垣，你可不能忘了我们呀……一定要早日飞升成仙，再来看望我们啊……”鹿鸣用略带哭腔的声音说道。

        这让虚垣有些无从适应，无奈说道：“我还没走呢……”

        “唉……一想到你这一年年地长大……所穿的衣服还都是我亲手缝纫的……”只见鹿鸣已在吧嗒吧嗒地挥袖拂泪……

        虚垣越听越感觉不对劲，甚至担心鹿鸣会吟唱什么慈母游子的歌谣……

        “行啦，别装了，你不就是想体验一下凡人离别的情景吗？”白鹭的声音伴着身影飞了过来。

        鹿鸣眼泪立止，放开虚垣，拭干脸上的泪痕说道：“嗯……我体验到了，确实是不怎么好受的滋味。”

        “……”虚垣无言。

        白鹭对虚垣说道：“虚垣，仙子让你这段时间好好修习五雷神咒，她要带你去找金虎和龙渊试炼。”

        “金虎？龙渊？试炼？”虚垣疑惑三问。

        “哦对，虚垣你这三年一直只在这里修炼，还没去过仙境其他地方。在仙境西方住着一只仙兽金虎，据说是神兽后代～另一位则住于南方的水泽之地，好像是一条水龙。”

        看着惊诧的虚垣，鹿鸣又强调一句：“这两位可是比镜璃仙子还年长的神兽啊～”

        “……”虚垣忽然倍感压力。

        “嗯，虚垣你也不用担心，尽力就好～有仙子在，你是不会有事的～”白鹭安慰道。

        “好……”虚垣无奈地叹了口气。

        又过了一个多月，在虚垣习得五雷神咒后，便到了试炼这天。

        天方微亮，虚垣就起身准备妥当。走出房门，便看到仙子几“人”已等在院中。虚垣稍定心神，走了过去。

        镜璃没说什么，轻点足尖，向西方飞去，大家紧随其后。

        不一会儿就来到一个光秃的山岩前，方见一个深不可测的巨洞，正向外冒着热气。

        待他们落地，洞里便传出了动静，伴随着稳健沉重的脚步声，率先从黑暗里显露出来的，是一对泛着绿光的巨眼，目露神威……

        虚垣忽觉心里一紧。

        接着，那洞内神兽便慢慢露出了全貌，竟是一只长着青铜色独角、宽大立耳、金色花纹的四不像大白虎!

        一出洞口，这神兽便化成一个虎面人身的高大男子，这男子斜眼打量了虚垣一番，就用粗重的声音问道：“就是这个小娃娃？”

        “……”对于这个称呼，虚垣早已无可奈何地适应。

        “对，让他跟你切磋切磋。”镜璃说道。

        “你就不怕我一掌拍死他？”金虎一挑眉眼不屑地问。

        “……”虚垣无言以对，却见仙子微笑着，语气不重不缓：“那不如我先把你打回三百年修为吧。”

        “你放心，仙子并不常是这样的～”鹿鸣轻拍惊愕的虚垣笑道。

        再看这只大虎，已没了方才的气焰，就连露出的尖利虎牙都显得乖巧不少……

        金虎微颤几根胡子，干笑道：“那倒是不用麻烦仙子……所以我只用三百年修为与他切磋？他修炼多久了？”

        这一问，镜璃才发现自己一直不知虚垣年纪，遂问道：“虚垣，你多大了？”

        “虚岁二十……”虚垣无奈答到。

        “……仙子，你也忒看不起我了，你的意思是说我白修三百年吗？”金虎不悦道。

        “不是。个人修行造化不同。我未及十七就已修炼成仙，有时候和年岁没有多大关系。”镜璃淡淡说道。

        这话更是迎来众人震惊……

        “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金虎一拍脑门无奈地叹息。

        “不，它很公平。”

        见镜璃神情不对，金虎也不再说什么，又变回虎身，只是比方才小了许多。

        只见它挪了挪前掌，就对虚垣说道：“来吧，小娃娃。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虚垣这才回神，就见仙子点头道：“去吧，虽然它不是妖兽，但能劈到它你就赢了。”

        虚垣遂定心神，祭出剑走上前去……

        只见那金虎微眯双眼，驱动灵力，那健壮的虎掌就冒出熊熊烈火，周身也生出一个金色的仙盾。接着一跃上前，一掌向虚垣拍了来，力度奇大!

        虚垣立刻躲闪，本想直接跃到金虎身后，不想这金虎体型虽然庞大，身子却十分灵活。稍转身子，又接一掌逆拍过来……

        虚垣立即用剑和阵格挡，方才防住了身体，没有被烈焰灼烧，却也被震退了好几步。

        虚垣这才发现，这金虎用的竟是遇水不灭的三昧真火。

        “哟～反应挺快，内力也不错。”金虎略起兴致。

        趁着金虎未袭来的空隙，虚垣立即掐诀建阵，然后提着剑进攻而上……

        “仙子，虚垣刚刚是在建阵吗？”鹿鸣问道。

        “嗯。”镜璃应答。

        “那怎么没看到他的法阵？”白鹭问出了鹿鸣所疑。

        “是隐阵，虚垣的阵还不够大，如果被发现，敌人就可以在他的阵外进攻他。”镜璃解释道。

        再看金虎和虚垣，已经打得热火朝天。

        那金虎也在地面建了火阵，让虚垣无处落脚，只能御剑浮在空中躲避金虎的攻击。

        “你这小娃娃，身体倒是灵活得很!”

        见三番五次都拍不到虚垣，金虎便开始着急了。而虚垣几次施展御剑术，凝炼出的数柄剑气，也都破不了金虎的仙盾，亦是有些无措起来。

        双方僵持片刻。

        忽见金虎双目凝神，溢出蓝光，它的独角也瞬发出刺眼的蓝光，竟是一道电光，直向虚垣击来。

        虚垣心里一惊，侧身躲闪，那道电光便击碎了他身后的山壁。

        虚垣不禁皱起眉头。虽然他建了天罡地阵，但这金虎身形灵活敏捷，力量又强大，地缚之术一时半会缚不住它，若是直劈五雷，劈中几率也很小……

        虚垣一边御剑躲避金虎的雷击，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正这么想着，就发现金虎急了，一怒之下竟变大了身形，试图压缩虚垣空中的躲避空间，想要将虚垣直接拍下来。

        这于虚垣来说正是绝佳的机会!

        虚垣立刻掐诀缚阵……金虎见状，立刻挥起巨掌……

        眼见着那一掌就可以将虚垣拍下来，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地面金光一闪，金虎忽觉虎躯一震，遂被地面伸出的金色锁链牢牢缚住。

        未及它挣脱，上方又传来了轰隆雷鸣，金虎震惊一望，便看到空中一个金色法阵迅速击下几道迅猛的雷电，而那虚垣正立于数雷之中，神色如雷霆般坚毅肃穆……

        金虎不禁回想起数百年前，与此情景相似，被镜璃仙子的天雷劈昏降服的场面……

        “咳咳咳……”连挨了几道雷，金虎发现自己胡子都被劈卷了，却也没什么脾气。

        “没想到啊，你个小娃娃这么年轻，就已经这么厉害了。”金虎不禁感叹道。

        虚垣落地作揖道：“承让了。”

        “嗯，不错，你已可以熟练运用天罡地阵了。”镜璃赞许道。

        “是仙子教导有方。”虚垣颔首一笑。

        镜璃没再说什么，转身向仙境南方飞去。众人跟上。

        金虎突然想起两百年前，龙渊初来仙境时曾与它一战，它却不敌，还被狼狈地揍了一顿……

        今日趁着仙子到来，不妨试试一雪前耻。金虎想着，又变回虎面人形，御风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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