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不是普通人？

“不对劲。”

        顾缘君摸了摸自己的鸡皮疙瘩，走到屋外，又叫唤了一声，却是无人回应。

        他担心屋内有歹人，不动声色地在屋内走了几圈，发现当真无人，便以为是老人还没回来，便走回自己的房间。

        “阿爷这时侯该回来了啊”

        顾缘君疑惑地道。不过这也是好事，老人如今仍颇为抗拒他接触修仙的事物，若被发现，他定然会挨棍子打。

        为了防止老人忽然回来，他甚至没有点上烛火。卧房里漆黑一片。他向前走了七步，凭着平日的习惯走到柜边。

        “林二智怎么塞了那么多东西来啊”

        顾缘君口里抱怨着，用手摸索地面，摸到前方的矮柜时，他慢慢蹲下身来，露出了一张藏在浓重阴影之下的脸。

        “欠他的东西又变多了”

        顾缘君叹了一口气，把材料都塞到矮柜。身后的人是个练家子，脚步沉稳，无声无息，一步一步地靠拢顾缘君，右手抬起，黑夜中寒光一闪，竟是一把小刀。

        那人停在顾缘君的后背，望着他无知无觉的模样，他的手微微颤抖，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喘息声，举高右臂。

        那人瞳孔颤抖，用刀尖徒然往下插去，危机在即，而刀刃，与顾缘君只剩一指之距！

        “好了！”

        就在生命的存亡一线之间，顾缘君忽然站起身，点上了烛灯，房间顿时变亮，两道剪影映在白黄黄的墙壁上。

        顾缘君回身时，那人身体僵住，收回了刀。

        “啊阿爷？”

        顾缘君回头看到老人就站在背后，心里咯噔了一下，身体站前，挡住了藏东西的柜子。

        见老人不回应，他心里忐忑，便又放大声量叫了一声。

        “阿爷！”

        叫完这声，老人好似这才回过神来，喘着粗气，僵硬地扯出笑意。

        “饭菜都煮好了，宝宝出来吃吧。”

        顾缘君觉得老人神色奇怪，说了声好，点头时，却余光瞄到老人背后藏着一把磨得锋利的小刀，在火光下泛着寒光。

        那把材质冰冷的刀锋，空气间未完全褪去的杀意，让顾缘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觉意往后退去，撞上后柜。

        “怎么了？”

        老人柔声问道，重新点上了一个灯油，把半暗半明的房间照亮。

        温暖的火光重新照亮着老人慈祥的的脸时，顾缘君才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方才，他竟从朝夕相处的老人身上，感觉到一股……杀意？

        未待他深思，他便看到老人拿着刀的右手正渗着血，沿着刀槽滴下。

        “阿爷你受伤了！”

        顾缘君惊呼一声，方才凝滞的气氛徒然被打破。他匆匆走出房间翻药箱，想找出那瓶金疮药。

        “只是些小伤口”

        “小伤不处理就会变成大伤啊！”

        顾缘君的声音从杂物房传来。

        老人看着顾缘君君匆忙的身影，神色复杂。

        风铃声轻轻作响，袋中的蓝光一现时，老人眼内挣扎，布满红血丝。直到蓝光熄灭时，他撇开了头，拳头微微握紧。

        原来挺直的背脊，还是缓缓地垂了下来。彷佛在那一瞬间，他妥协了些什么

        “明天有些重要的事，你便不要再出去吧。”

        老人视线飘忽，对顾缘君语气强硬地道。

        “喔。”

        顾缘君昏昏欲睡，以为是老人又怕他受伤，便没追问下去，含糊地应了声，刚躺上床便呼呼大睡。

        直到醒来时，阳光照到身上时，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想起老人临睡前的叮嘱。

        可他这才想起，他今日得去私塾那边了，不然那夫子非得氣得把他这个不学无术的学子给逐出去。

        “怎么办好呢？”

        顾缘君走遍整间屋都找不到老人，于是他寻思了一会，决定还是先去私塾那边看看情况。

        “顾大郎！你来私塾了啊。”

        刚进门，顾缘君便看到同一個私塾的小孩走来搭话。

        那藍衣小孩往他身上左望右望，眉头渐渐皱起。

        “顾大郎，我不是跟你说了夫子命你今日去背论文呢，你的书呢？”

        顾缘君呆了。

        “背论文！？你什么时候说过……”

        “我应该把整理过的经论和这件事都拜托你阿爷传达的啊？”那藍衣小孩皱了皱眉。

        顾缘君想说没时，另一个灰衣小孩讥嘲着道“您可真是贵人善忘。”

        顾缘君皱了皱眉。

        蓝衣小孩推了推那小孩，暗暗责备“周四郎！”转头又望向顾缘君，尴尬地笑着道“那可能是你阿爷忘了，我手上还有一本，你先拿去看看吧，不然一会又要挨尺子了。”

        顾缘君想起那个繁文缛节的夫子，每日都如何扯着八字胡骂他如何不学无术就烦。

        他正想道谢，却听到那灰衣小孩阴阳怪气地道“你又何必阻拦顾大郎的仙路呢。他最近正苦心钻研符道呢，我们没有灵根，根本不能与之并论，也就只懂读读经论，未来做个地方小官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顾缘君皱了皱眉。

        他没有读书的天赋，不适应古代的那套政治体制，在修仙上，他也是最差的五灵根，这话根本就是在暗讽他。

        “你觉得呢？”那小孩道“倒不是我想说你，修炼没天赋没仙门收就罢了，书也不认真读，以为攀上了林家就万事亨通吗？你家阿爷怎么想的凡间的户税地税都是用货币的，你尽攒灵石，吃都吃不饱，尽想着什么修仙长梦。”

        “你又想当回行乞的乞丐吗？”

        “周五郎，你言之过重了！”

        蓝衣小孩皱眉蹙额。

        顾缘君每日狩猎，卖出的钱有时比地方官的饷粮还多，未尝不是一个好出路，至于最后一句纯粹就是气话。

        蓝衣小孩朝顾缘君柔声地道“你别跟周五郎计较，他就那个脾性，但本意都是为了你好，还熬夜帮你整理出了典籍的”

        “你在胡说什么！”那小孩脸都红了

        顾缘君点了点头，蓝衣小孩却以为他仍在意，便赶忙着让那小孩道歉，但顾缘君是真没把他的气话放在心中，毕竟两世加起来，他也有二十多岁了。

        但他想起老人了

        他当初还没恢复记忆时，还是个小乞丐，是个文盲，一字不识，是阿爷曾牵着他的手，一个字一个字教他，教他何谓为官之道。

        如今阿爷也没有灵根，无法到修真界去，若他能当个小官，安享晚年，大抵阿爷会更欣慰吧。

        顾缘君微微握紧了拳头，露出了失落的神色。

        那灰衣小孩看了眼顾缘君，有点歉疚，却还是哼了声，说“我是不会道歉的！”扔下这话就走。

        蓝衣小孩面露难色，小心打量着顾缘君的神色，伸出手，缓缓将那本经论推到他的怀中。

        “顾大郎，你和我也相识多年了，也知道你的为难。不过你还有半年时间，若你从今日起勤学苦练，仍未算过晚。”

        “夫子他想将你逐出私塾了你阿爷知道了也会难受吧。”

        顾缘君接过了那本经论，叹了一口气，心情复杂。

        一节课后，幸好顾缘君记性向来都好，勉强过关了。

        然而回家时，他的脚步沉重。平日用两炷香时间便能走完的山路，他硬是用上了半个时辰。

        “咦，阿爷回来了吗……？”

        顾缘君惊讶地道。他远远就看到马车拉出的轮印，知道老人已经回来了。

        他踏入家门，正想叫唤一声时，忽然老人的一声怒斥。

        “多说无用，我是不会再回墨家的了！”

        墨家？

        顾缘君一怔，觉得这个名字在原书中听过，还没想起来，老人的视线要放过来时，他下意识便拐了个弯躲在卧房内。

        林二智送的手绳察觉到主人的意志，缓缓发出柔光，包覆着顾缘君的气息。

        一个妇人坐在席上，蹙眉缓道。

        “我知道因为你没有灵根，就将你逐出家族，是墨家的不对。”

        “可如今是大哥掌权，你大可回来墨家，在大哥的庇护下，没人会敢生出异议，所”

        “这不是问题！”

        老人愤怒地打断。

        “墨家在世人眼中是名门世家，可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以利为重，顺水推舟的一群小人！纵使大哥掌权，那就能令这些小人消失吗？”

        “你说吧，我为何离开墨家？不就是因为这些人吗？自我离开墨家那会，就永不会再踏入墨家的土地了！”

        “分明，我于符道上颇有天赋，却被他们拔去了灵根，驱出家族！若我要回去，那也要咳咳咳咳咳”

        老人激动得咳嗽，剧烈得彷佛要把肺都都给咳出来，用手捂着胸口。

        那妇人叹了一口气，从袖中取出绿色的细瓶，放在老人的鼻下，吸入百灵草的香味后，老人咳嗽才慢慢平息了下来。

        “你时日无多了”

        顾缘君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心生悲恸，就听到那妇人直道。

        “你昨晚失败了？”

        “那个人已经出来了恐怕正在找他。不过莫怕”

        隔着房门，只听那妇人用指尖一下一下轻敲着桌面，无情地道“只要将那小子的皮骨血液炼成丹药就好，吃进肚子里，便可毁尸灭迹了。”

        “而且，你知道你的身体已经不能再等了。”

        “吃掉他后，真的能再生靈根？”

        “当然，神息的残页曾记载，他的血”

        顾缘君想起老人昨日种种怪异的举动，呼吸一窒，气息凌乱。

        “是谁在此处！”

        妇人眼神犹如刀锋般凌利。她猛地站起身放出了一个蟠虎铜印，随着口诀，铜印徒然变大，红光萦绕，破开墙壁，直直往顾缘君的方向冲去！

        顾缘君心道不妙，连忙从窗跳出。

        落地的瞬间，蟠虎铜印盖在墙上，房间便倾刻爆裂，房梁倒塌。沙尘滚滚间，遮挡了顾缘君的视线，却没能蒙蔽他的听力。

        顾缘君往左边一闪，躲过从沙尘中冲出的蟠虎铜印。铜印发出嘶吼声，直追他而来，气势汹汹。

        顾缘君不想硬接，接连后退，没料想到后脚碰到一棵挡路的榕树，而蟠虎铜印已迎脸而来。

        妇人不欲伤他，在天地间，传来她念诀之声。

        “两仪生，乾坤变，丙寅乙巳速速转。”

        口诀声下，铜印上的钮形转动，指向乙巳，红光褪去，发出暗深的绿色光华。钮形变为蛇状，顾缘君避无可避，只得握紧拳头，以右手迎招。

        一拳挥出，衣衫猎猎作响，与铜印发生剧烈的碰撞。

        顾缘君痛得眼冒金星，拳头却不愿退缩，强行撑着，在一阵僵持之中，方形印面上的铸下的蛇纹活灵活现，面目狰狞，将欲挣脱而出。

        顾缘君觉得邪门，怎料在几下晃动中，那蛇竟真探头出来，缠到他手上咬了一口。

        “有毒！”顾缘君哪见过这种法器，被咬上的那瞬间，右手便麻了，这铜印仍在持续变大，犹如巨山压来，直接将顾缘君整个人用力地盖在地上，在他身上盖上一道蛇印，牢牢地束缚着他。

        铜印这才缩回方寸之小，上方铸的蛇纹褪去，穿过尘土，回到主人之地。

        顾缘君抬起头，喷出了一口鲜血。沙雾散去，眼前停着一双鞋尖翻卷的云纹履。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妇人眼神冰冷，放出铃铛，笼罩着这片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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