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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番外:南柯一梦(十)


【三天前】

        【心脏·十字回廊】

        走廊两侧的幽蓝火焰悄然亮起,没有温度地铺垫在石阶上,将石阶下的黑色水面照得波光粼粼,深不见底的池水发出森然的冷光,像是一池毒蛇的齿液,水面上浮动着一层浓厚的白雾。

        白辰微停下脚步,望向那片黑色水域,眼底旋转着一片白色的雾芒,亦如六年前那般,自己的精神探知窥探不了水面之下的秘密。而从四年前起,这里的机关便被取消,白色枯手支撑起的石阶定格于此,这片安札在十字回廊前的水域默认成了王爵使徒自由通行的区域。

        这时,他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魂力,像是落在水面上打转的一点雪花,还未来得及消融。

        白辰微内心响起了鼓动声,一种清晰的预兆盘桓在脑海内。

        今早,在他自追击白有苏途中却被重伤,再接着被勒令强行返回,加上神族大巫师,也是白有苏高祖父出走多年,陈琅嬅在成都重新出现,他本以为只是神族再一次的强势介入风波的假象,但经调查,白银祭司却对这些事闭口如瓶,一时也难以判断将会发生怎样的事态。直到刚刚他接到来自心脏的指令来到回廊深处,再加上刚刚所感应到的那抹魂力,他意识到,这一幕,像极了十五年前对于成都陈氏的猎杀准备时期的缩影,甚至更为疯狂。

        又一场杀戮的狂宴正在成型么?

        白辰微收起了眼底旋转的雪芒。

        空无的水面,未知的倒影。

        空旷的十字回廊里响起沉重的石门开启的声音,然后又缓缓关闭。

        在石门关闭的声音之后,墨如镜面的水潭点起一串波纹,石阶清晰传来了呜咽之声,几秒后,整个心脏又恢复了死寂。

        【心脏·白银祭司房间(左)】

        石门轰然关闭,如同断头台轰然落下。

        墙壁上幻化出蓝色的水晶,拉长了白辰微笔直站立的影子。

        杀戮王爵没有下跪、没有做出任何的恭敬礼仪,只是安静的肃立着,这是只有他们两者时所默然遵循的条件。

        他没有说话,房间里面,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尽管他低着头,但注意力都集中在此刻站在房间黑暗角落里的那个白银使者身上。他像一个鬼魅般躲藏在阴影里,双手捧在胸前,姿势非常怪异。

        不用更多的客套,在水晶里面那位男性祭司开口了:“二度王爵白辰微,这次召集你来的任务,是要你立刻出发,前往深渊回廊边缘,成都郊外密林,寻找并带回一具小男孩的尸体。”

        一丝阴冷的神色出现在白辰微的眼底,他并没有天真地因为“这么简单的任务需要杀戮王爵大动干戈”而愤怒,而是因为“小男孩的尸体”——“小男孩的尸体?白银祭司,我刚刚没听错的话,你说的是深渊回廊的边缘吧?即便成都的那片林子远离深渊回廊的核心地带,也依然会有各种凶残的魂兽出没,就算一百具尸体,也早就被吃得干干净净了吧。”试探性的反问,他并不期许能得到什么答复。

        “你不用担心,没有魂兽会想要吃那具尸体,它们连靠近都不会。我相信,那具尸体周围很大范围内,都不会有任何魂兽愿意逗留。”

        白辰微心里大概明白了,但是,他依然维持着茫然的表情,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在表达着他的不懂——不懂,就表示能够继续发问,只要继续发问,就能获取信息,能够获取越多的信息,就越能够在这个血腥的杀戮世界里,活得越久。

        “白银祭司,我的天赋虽然可以大范围的魂力感知,可是,我想,一具尸体应该是没有魂力的吧?我的能力在这个任务上反倒有点没有用武之地啊……而且我需要深入深渊回廊,那里地域辽阔错综复杂,峡谷内瘴气沼泽丛林密布,这搜寻难度也太大了吧,那么多凶恶猛兽,我一个人……派出几十个白银使者去找,我想比我单独去找更加有用吧?”

        “白辰微,你不用过分谦虚,你有神级盾牌【死灵镜面】保驾护航,就算面对万千魂兽,你也一样如入无人之境。”空洞的声线回复着他,没有起伏。

        白银祭司的话音刚落,一直站在角落里的白银使者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朝着白辰微慢慢走过来,随着他渐渐靠近,白辰微看清楚了,他一直在阴影里维持的那个双手捧在胸前的怪异姿势,其实是因为他一直抱着一个漆黑的盒子。盒子上面雕刻着极其繁复的花纹,看上去像是黑檀木的材质,但是却闻不到檀木的木香,相反,有一种……有一种若隐若现的血腥气味,像是在血液里浸泡了很久之后发黑的木头雕刻而成。

        白辰微微微调动起天赋,不经意地把魂力感知朝白银使者手上的盒子笼罩过去,像是一缕清风吹过,几乎让人毫无察觉。然而,一阵冰冷而又锐利的刺痛,在白辰微的感知魂力刚刚覆盖到盒子的瞬间,就立刻冲击进了他的脑海。

        他的心跳被这种瞬间而至的剧痛刺激得陡然加快,尖锐的刺痛感伴随着一丝熟悉直接扎入了他的脑海。——这种感觉和当初他悄然感应祭司时所得到的结果很相似,但唯一不同的是,并没有使意识消亡的黑暗。

        剧烈的痛觉使他额头处露出了冷汗,无从思考,迅速地抽回了感知,一只手按压着胸膛平复着心跳,尽量不在白银祭司的面前露出太多失态的举动,自不久前那段单独接触祭司的时日,他发现白银祭司对他的试探日复一日的加强,而自己为了不得不获取的讯息踏入了一个死循环。

        “你不用悄悄试探。”白银祭司的声音响起,“这本来就是用来给你感应的。”

        白银使者走到白辰微的面前,慢慢地打开了盒子,白辰微把目光投向盒子内部,他的瞳孔瞬间缩小了——盒子底部,是一摊黏稠的黑色液体,像是流动的黑色金属,而且,那团黑乎乎的黏稠物看起来似乎是活的,正在不断地挣扎,不断地尖叫,不对,不应该说是尖叫,耳朵里完全没有声音,但是脑海里却充满了凄厉的惨叫声,像是几千个婴孩被同时焚烧时的那种能够摧毁人所有理智和情感的声音,非常清楚地,在脑海里回荡着——一种听不见的声音,足以摧毁所有人理智和情感的声音——而这种对精神造成攻击的声音与方式……白辰微皱了皱眉,借着之前的疼痛,刻意露出一副因这声音刺激难受的模样,不让祭司产生更多的怀疑。

        ——不能让白银祭司发现他对这种声音浸染免疫。

        “你标记一下这种魂力的感觉,以此作为线索进行搜寻,我想,你很快就可以完成任务了。”水晶内的白银祭司冰冷地下达了命令。

        标记。

        这两个字冷冷敲打在了白辰微的心上,这个由自己天赋所创造的新能力,一直是由自己隐蔽着研究,不断进化着它的运用方式,最近唯一一次使用,还是进入成都郊外追逐白有苏的时候……

        白有苏……

        半跪在地的白辰微深吸了口气,暗自握紧拳头,他抬眼探向水晶里的白银祭司:“尊敬的白银祭司,‘标记’是我近日才发觉的能力,请恕我没有及时的上报,因为我对进化出的这种能力还有困惑,没有完全搞清楚,它有着明显的缺陷,我不确定它能否投入使用。我本来打算弄清楚了之后再向您汇报的……”

        “你是不是在困惑,标记引发的‘牵引线’对魂力的耗损实在太大?”

        果然。

        “是的。”白辰微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他明白,白银祭司知晓的信息远远超过自己的预料,所以,最好的应对,就是和盘托出——和盘托出次要秘密,牺牲次要秘密,守住重要秘密。他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指甲却已经深陷掌心里:“一旦标记完成,猎物开始逃逸,我的魂力就会越来越快地耗损,因此,除非我有把握短时间内追上猎物,不然一般情况下我都不敢轻易地进行标记,否则,当我追上猎物的时候,我的魂力已经耗损得非常严重,我和猎物之间的关系反而会逆转,把自己变成一个自投罗网的猎物,甚至到最后对自己造成殒命的结果。”

        “‘牵引线’所牵扯到的最明显的两个因素,一个是时间,另一个是空间。你已经具备了这个条件。”

        “……我明白了。”白辰微的神色更加沉重了一分,他抬起手,一条只有他自己可以看见的牵引线从他掌心里探出,刺向了盒子内部,将盒子里的漆黑液体和白辰微连接了起来,但非常奇怪的是,从白辰微的位置,突然又射出了第二条牵引线,它笔直地穿透石壁,消失在视野尽头,“那我立即前往。”尖锐的刺痛再次席卷了脑内,吞没了思考的领域,他站起了身,望着从掌心里刺探出的另一根牵引线,他知道那个指向一定是深渊回廊。

        “去吧。”

        厚重的石门在白辰微身后关闭,他一直紧紧吊起的心脏,重新落回了胸腔里。他的后背上已经是一片湿淋淋的冷汗。而他循着那根牵引线飞速地离开了地底心脏,在看到室外阳光的那刻,手里的线路也指向了不远处的阴暗密林。

        在脑部的刺痛与魂力消逝的破风而奔里,白辰微猛然间意识到了一个平日里被忽略的问题,无论是昆明还是成都,这两座主城,它们都离这些魂兽群居地未免太近了一点,二十七年前追击叛乱时长江流域内部分的魂兽失控,导致了沿江边缘一代的护城之墙全部损毁,如果有朝一日,深渊回廊和长江水系的所有魂兽都失控……

        再度加强的刺痛让他无法思考下去,魂力的抽离让他的心无法平静。

        深不见底的森林出现在了眼前,一面幽绿色的巨型镜面在雾气浓重的回廊里盛放,以隼的速度消失在密林尽头。

        【深渊回廊】

        那根清晰的牵引线消逝在浓厚沼泽瘴气里,依然看不见尽头。白辰微抬起眼睛,周围古木林立,藤蔓缠绕,雾气浓重,地面上累积着厚厚的一层落叶,不止一层,应该是几百年树木的枯叶持续掉落、腐烂,变成了脚下这块松软的湿地。

        这里已经是罕无人迹的深渊回廊尽头。

        白辰微的心情不是很好。

        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

        寻回‘小男孩’的尸体什么的。

        与其说是任务,不如说是给予自己的警告。

        一面巨大而通体剔透的暗绿色透明盾牌幽灵般悬浮在空气里,驱散着这座森林浓郁的雾气,在半空划出一道血腥的弧线。

        相比凝腥洞穴,时常藏匿在雾气中央的魂兽群更令人的烦躁。白辰微松开手,一只已经咽气的三角蜥滑落在他的脚下,随着魂力的流逝,死灵镜面的攻击能力也出现了不稳定与下降的趋势,可他并不着急前行。再加上每次释放镜面躲避那些攻击的野兽,都会拖慢白辰微行进的步伐,刚开始还好,深渊回廊的边缘,魂兽并不是很多,也不是很高级,白辰微的魂力远远凌驾在它们之上,轻易就能突破它们身体的屏障进入它们身体内部,操控它们体内的水元素,只需要挥挥手就能让它们碎裂成冒着热气的尸块。

        然而,越往深渊回廊深处行走,魂兽的等级就越来越高。白辰微只能不断地使用死灵镜面,来隐匿自己的存在。每一次都要等那些魂兽从裙摆穿过,发狂地奔向远处之后,他才可以继续行进。

        时间消耗越久,牵引线对他魂力的攫取就越大,他有点烦躁了。

        鲜血从双手指缝间溢出,涌动的盾牌染上飞溅的赤红,防御濒临崩溃威胁性命的味道,他并不陌生,几乎两次战役他都与这类威胁擦肩而过,而这仅仅一次追寻任务,新诞生出的技能就将自己带入了这种地带——比起害怕和恐惧,这一回倒是让他焦虑的心变得亢奋起来,白辰微扫过一圈四周魂兽的尸骸,自嘲的笑声回荡在这片充满死亡的森林。

        向来依靠着盾牌、天赋、以及钉子完成杀戮的他,差点快忘记洞穴里最开始满身鲜血挣扎出来的模样了。最开始那场一无所有的生存,还不是徒手杀戮过来的么。

        忘却杀戮者最基本的冷静,倒是自己失职了。近几年,为了追求秘密和实力过度,差点被它们所支配,把本能的东西给忘在脑后了。

        他睁开双眼,眼睛里白色的混沌翻涌起来,他尽可能地感应着最大范围内的魂力异动,他并不是要感应有多少魂兽,魂兽不用感应,随着越往深处走,肯定越多越凶残,他也不用感应需要寻找的小男孩的尸体,因为有那根牵引线作为清晰的指引。他要感应的,是周围有没有别人的存在。

        “很好,没人。”

        他的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微笑。

        踩过尸骸,他的身形飞快地穿梭在树影之间,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魂力继续流逝,疼痛感却明显的减弱了,越过下一个巨大的古木树桩与垂落的藤蔓,在牵引线的尽头,他看见了那个水晶般的躯壳。

        一个小孩子的身形,两个黑色的眼洞,水晶般透明的躯体,比正常的尸体更加渗人。

        而在躯壳周围百米之内范围内,包括它本身所依靠的巨树,被吸走了所有生命的痕迹,变成空无一物的荒地和腐木,残留于枝头的几片落叶也在坠落地面时化为了灰烬。

        确认了四周没有新的威胁后,白辰微走到它的身边,将感知再度探向这个躯壳上——得到的感受依然和那黑色液体无异。

        这种感知是来源于一种魂力么。

        “时候不早了,回去复命吧。”刚要回去复命,突然,白辰微看向了另一侧,像是捕捉到什么危机,双手化为蟑螂触手的利刃,向着那个方向闪动而去,也就是两三秒的事,当他回到原地时,那个方向所有的树木倒塌在地,魂兽更是被见血封喉倒在地上嘶鸣。

        白辰微的表情也闪过一时的诧异,要知道在他刚刚的感知里,那块地段可算是“安全区”了。看样子是感应有误,虚惊一场。

        “哎呀,好险,差点被拍成虫子了。”

        当白辰微的魂力消失在自己感知之外,他解除了全身用于隐身的气流,弹了弹头发上掉落的木屑,抚平青色术袍的褶皱,顺带整理了一下腰间的画具,转头看着树桩后面的这一条狼藉的路途,晃了晃银色的脑袋:“好像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虽然不在任务范围内,但还是得通知‘她’一声。”

        托腮想了想,他取出一张符咒注入魂力低声吟唱,使它幻化为白鸦,再用风刃取下了一节魂兽尸体上的骨骼,留下了几个小孔,指尖纺织起一个小小的旋风放入骨节里,食指一扣留下两道魂力进行封存,将它绑在了白鸦的腿上。

        “西南地区的人,都是怪物啊怪物——怎么办呢,线路已经开始偏离原本的轨迹了,一群可怕的家伙。”

        扬手,渎者让鸟儿飞向天际,目光里闪过名为诡异的沉痛。

        “但愿这次的时间线不要因为‘利益’走上面目全非的道路。”

        一声啸叫使得白辰微抬头,他看见一只从天空掠过的白色影子。

        白色的乌鸦?

        他催动镜面使之收回,身影消失在了密林之内。走之前,他再次探向先前所注视的方向——那是深渊回廊尽头的禁地……

        琅嬅返回昆明后,她不想再居于地宫,便把所有的东西都搬了出来,带去自己那个秘密的庇护所,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荒凉之地。

        进屋后她便关上门,借由棋子将蟹屿螺洲冥想室的温暖搬运到这片冰天雪地之中。陈诺用来沉思的香料还剩有不少,于是,琅嬅把它们容纳在熏香炉中点燃。

        香气沉静安逸,有着檀木的醇厚,乳香的悠长,没药的清苦,鼠尾的甘冽……随着全身的自然放松,心跳也变得沉缓。一些记忆的碎片逐渐从脑海深处浮现,那些自己曾经丢失的部分,被智者封印的部分,再度回到本体,连成一个完整的长链。

        你把它给了我,阿伊诺,把打开灵魂收割枷锁的钥匙给了我,是希望我最终用它去改变陈诺吗?浮动的幻想出现在眼前,已经离去的智者再次回到脑海中,絮絮低语。

        “琅嬅,领域中保留了我的大部分记忆,有关于魂术的,也有关于真相的,按你所需利用。除此而外,十二祭司的精神会借由领域彼此相通,所以,你可以偷窥到他们的想法。但一定要小心,领域无法作假,一旦被发现,他们会立刻追踪到你,所以请慎之又慎。”

        “明白。”

        整个事件的最后部分在脑中成型。她知道了力量之神夏旭玛自阵中独自盗走灵魂之石的事实,也知道了在那之后数次失败的实验让智者阿伊诺不得不考虑这枚石头的实质。

        “我藏起了它,这样你就可以免于献祭,因为你是唯一可能寻找到它的线索。夏旭玛就算暴怒,也不会自断退路。”

        所以你们都在我身上下注。琅嬅叹了口气。有谁问过我的意愿呢?

        千百年前陈氏家族的记录也有了解释,关于魂塚为何会被下令限制,并且标记进入者的原因——魂路相同的神族双生子,让没有资格继承神族族长之位的弟弟也拥有了使用族长权限的能力。智者害怕再度出现楼兰之乱,所以下令赐死弟弟,并且在十七神像的棋子上附加了一个魂术,能够记忆进入者思想的魂术,用来限制私自闯入者。

        恩约公子,有苏氏宗子……他的心也留在了‘自由云顶’下的葬祭室,同那些亡者永远相伴。

        肩头上的白色乌鸦拍了拍翅膀,将头缩在了羽毛里。

        琅嬅解开骨笛上的封印,有频率的几个音符从小孔里传出,谱成了曲,她的神色随着音韵的加深而逐渐凝重。

        “以五音传讯,风源的那家伙将这么古老的技术传到了魂术界啊,真是不安分。”

        “那么,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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