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绮罗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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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喵~~~~为啥看文的人又这么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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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死了两个了,这个救得回来吗?”
“谁知道啊,这次是顾家隔壁的屠户,也不知走了什么霉运!”
熙熙攘攘的人群这次是聚在了医馆外,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去。
端是来复诊的,拆了这次的纱布,该是要结痂了。可这群人是怎么回事?这样他还怎么进去?
“麻烦让一下。”他皱皱眉。
“哎,小兄弟,你还是别进去打扰,唐大夫正在救人呢!很危急啊!”一个老人拉住了他,朝他摇摇头。
怎么回事?救人也不用这么多人在这边等着吧。
“我说啊,肯定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你看,怎么就顾员外家附近老出事。”
“哎呀,这种事可别乱说,小心上身了。”站一旁的赶紧打住他,生怕站这么近真会粘上了什么。
“怎么就不说?还记得上次那个城西的鬼屋吗,不定这次就犯城东了。”
“哎呀,你这人真是……叫你别说还偏说!”
伊祁端依旧是皱皱眉的反应,又是什么东西?
“好你个赵萑,骗本公主吃虫子不说,还在本公主房里弄了不知什么东西,引来了一群蜈蚣啊蚂蟥的,很好,你有胆!”耶律紫拾咬牙切齿,一想到睡到半夜突然听到奇怪的声音,起来点灯一看,满地都是虫子,差没把她当场吓死!
“你不就想我走吗?哼!”紫拾狠狠地一捶桌子,继续自言自语,“本公主本来明天就打算动身回大辽,不过,现在嘛……”此仇不报非女子!她会十倍、百倍地照单还给赵萑!
“来人!去把你们王爷给我找出来!”
“小、小的,不、不知王、王王爷在哪儿……”阿黄怯怯地往边上靠靠,哇,他发现紫拾公主的眼睛好像能喷出火来了。
“不知道?”危险地眯眯眼。
“不不、不知道。”
“好,赵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本公主今天就拆了你这靖王府,看你还能躲哪儿!”她真是怒极了,凡是现在伸手能够得着的东西,通通往地上砸。
“来人,现在就给我拆了它!”
回应她的是赵眠“呼呼”的声音,其他人动也不敢动。好歹他们还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你们竟敢不给我拆!——”继续砸。
“呼呼呼。”大概意思就是虽然他堂兄做得有些过头,且有违他的初衷,但让紫拾留下来了还是好的。
夜寂寂,伊祁端摸索着在屋顶起起落落,时不时还停下察看院落中的情况。
华清偷偷跟着他出了门,直接往城东而去。
夜路漫漫,稀疏的月光落下,失了楼台,迷了津渡,只余无限的茫然。
他最终落在顾府红叶楼翘起的飞檐上,底下对着的便是一座枫园。竹笛声转,缭绕着无数伤春悲秋的情怀,流淌成一汪忧伤的清水。
女子在院中摇着丹桂,笑得前俯后仰,亦癫亦狂。高声吟罢一首“一叶题诗出禁城,谁人酬和独含情。自嗟不及波中叶,荡漾乘春取次行”,已是凄泪如川、心涟滟滟。
“即是如此之伤,为何不忘了便是?”
“怎能忘,怎能忘!”她又“哈哈”地径自笑去,“又如何忘,如何忘?”
“那又如何要去伤人?”眉一紧,几分恼色匆匆一闪而逝。
“伤人?我何时伤人?你怎就不问人伤我!”她睁着寒胜冰霜的眼,凌厉地瞪住他。她心中的苦,有几人知道?她受过的伤,又有几人能感同身受?都言以德报怨,却不知这世道本就是人不负我,我不负人;人若负我,我必负人!
“你没伤人?那些人又怎会无缘无故死去?”他不信。
“那是他们该死!贪恋他人美色,又不想负责!如此之人,该死!”她恶狠狠地唾弃着,急色鬼和负心汉,不论是做人做鬼,她见多了!
“那也不该你来结束他们的生命!”她知不知自己的荒唐,人死一抔土,执念之人早已灰飞烟灭。
“你也不是个道士,按说,你又多管什么闲事?”她只是要找个出口,不是单单从这院中出去,而是彻底地离开。
“你……”端也无语,怨念所生的东西,怎会轻易被说动?
“哈哈!……”她在院中舞得天旋地转,枫叶“沙沙”乱响,碎红满天乱飞。哈哈,这屋上的人,笑她痴,笑她疯吧!她活着的时候安安分分,可那又怎样?红叶红叶,她的满怀期待随了流水中的落叶,却不知:流水,无情也;红叶,无情也。以无情寓无情,而求有情,终为无情也。
“为什么啊!——哈哈哈——”仰天长啸,寒风肆虐,月隐云山。
衣飞猎猎,万叶齐响,天光黯然的一瞬,人影杳然。
“怎么……”
双鞍悬金缕鹘飞,飞衫刺雪生犀束。
紫陌春风没有缠了他的马,洛阳的官道上几里疾行,东苑里已是高朋久候了。
“来迟,来迟,自罚酒一杯。”轻笑着下马,洒脱地端酒即饮,引得满座大笑。
“看顾兄这牛饮,快意是快意,却可惜了我这珍藏十年的梨花酿啊!”
“我看不如学那晋人,流觞曲水,别有趣味,也不负了这春光。”顾况憨憨一笑,挽起袖子就率先往溪边而去。
“有理有理!”众诗友皆是爽快之人,稍一计较,便随他一行了。
溪水潺潺,春光和煦,几人朗笑,几人欢饮,撒下风流醉意。
“这水清是清却没有鱼趣,春光美是美却不见佳人。”一人嘟囔,众人起哄。
“该罚该罚!”酒下肚,微醉的红映上脸颊。
酒杯继续漂流,在他的脚边停下。
“顾兄,又该是你了!”“哈哈”笑声,透着点幸灾乐祸。
“好,我来……”他喝得最多,梨花酿虽不烈,却是后劲十足,此时已是恍恍惚惚了。
伸手,抓住的不是酒杯,而是顺流刚好停在了酒杯旁的梧桐叶。
“哎呀,顾兄,错啦错啦!”见酒杯未被拿起,众人有所失望。
“嗯?”他却捏着桐叶细细端详起来,有些涣散的视焦让他将头前前后后地摆着,意识却清楚得很,这桐叶上怎会有字?
近旁的人凑上来一看,便嚷嚷开了:“哈哈,这不美人就来了!”
闻言的人皆是一乐,顾况摇头晃脑地应着:“不错不错,好诗好诗。”诗兴一上,也不管喝了多少酒,取了笔便在背面写上:愁见莺啼柳絮飞,上阳宫女断肠时。君恩不禁东流水,叶上题诗寄与谁?
“来,我寄回去!”他俯身便又要将桐叶丢入溪中。
“瞧他还真当回事了!”友人大笑,拉住他的手,“走走,到上游去再丢!”
唐玄宗天宝7年,逐宫侍三十余人出宫。她便在那里面。
只是她未料到,宫里生活虽是苦闷,却至少不愁衣食,而如今,包袱中只有二三两银子,她的宫里没什么是能给她拿走的。
天下之大,她该去哪里,才是归宿?
“这就是你所谓的负心人?”他真不知该不该笑她痴心妄想。顾况从头到尾便只得了诗,从未见她这人,不知她如何认定他的负心?
“难道不是!”她狂了般红了眼,指甲疯长,“那卢渥与韩氏,于佑与韩氏,李茵与云芳子,还有侯继图与任氏,他们,他们不都是因了一叶诗走到一起的!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没有找到我?为什么,我在这里等他,怎么等也等不来?”她空洞地望着前方,“明明,云芳子也等了好久,可她等到了。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来找我?……”
看她的样子,是化不开她的怨念了。“呼呼”的寒风越发凛冽,才入秋的天却似寒冬腊月,寒气随着她的怨,越积越多。
“为什么!——”该是积累到了顶点,没有出口,只有毁灭。
她的头发瞬间席卷了身下一片的草地,白发苍苍,三千银丝。丰润的肢体也刻上沟壑纵横的皱纹,垂老,濒死,绝望。
也许就是这副样子,将见到的人吓死。
“不、不——”她团团转,慌乱地捡起撒在地上的白发,又像受了惊一样快速丢掉,“不——我还要等他,我要等他!……”
“你等不到他了,他早不在了。”端落到地面,有意让她更受刺激,“你等不到他的,他早忘了你了,你死心吧!”索性让她彻底爆发吧,不然,永远不会结束。
“你胡说,胡说!”她嘴里嘀嘀咕咕,“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不信,那你说他当初为何娶了别人不等你!”端往前迈了一步,“要知道,于佑与韩氏可是等了十年啊!要不是他不等你,你怎么会现在这般?”他有意往她的思路上靠,又往前走了一步。
“对,是他负心!他没等我,害我这般惨!……”她又突然摇摇头,“不,不对,他会等我的,我们才是有史以来第一对红叶传情的人,他一定会等我的……”她狂乱地不知怎么办才好,一会儿这样,一会儿又那样,天人交战。
“他负了你,他不等你!”端觉得自己像个挑唆人家分裂的黑手,虽然那人已死了很久很久。
“不,他会等的!——”她扑上来要捂住伊祁端的嘴,“不许你说他的坏话!”
本来端只要侧身一闪,她绝对会扑空。但是,玉华清不知从哪个地方冲出来,手中点着一把香火,正烧着几张符,嘴里还念念有词。结果他出来一挡,他只得将他拉开。可怜他伤势未愈,华清又是自信过头地觉得那符一定有用,还偏不走,无奈之下将华清用力抱开,却无意扯动了伤口。
“嘶”,伊祁端暗叫一声,华清嘴里还念着“急急如律令”。
她在触手不过一寸的地方停下,一抹悲色覆上双眼,似还能忆起拿到桐叶题诗时的兴奋,但是已经,不,是早在自己孤独将死的那个黄昏就知道是不可能了……
飘然的一阵风,月乍现,枫园只有端和华清两个人。
《太平广记》记载,玄宗天宝年间,顾况在洛阳于暇日与友人游于苑中,于溪中得一桐叶题诗。顾况复题诗其上,放叶于上游流水。十多日后,友人游春又见御沟流出题诗的桐叶,送与顾况。
只是,当时顾况已与定下亲事的女子谈婚论嫁,所得的桐叶便一直安置在书筪中,未再想起。
“你那道符是哪儿来的?”华清刚为他绑好伤口,端便发问了。
“我自己画的,不行吗?”华清扯扯嘴角,不想多说这个。怎么伤口又裂了?不是就快好了吗?他不由皱紧了眉。
“说给谁信!”他挥开华清还在摆弄他衣襟的手,“那个书筪交出来。”也许,那里还能找到些什么。
“书筪?什么书筪?”他装傻。
“少装!就是你从顾府顺手牵羊牵的书筪。”端的眼神在说“你还是坦诚交代吧”。
“给萑了,他正缺一个。”凉凉地道。
“赵萑这几天满开封地躲耶律紫拾,还顾得到这种事!”他当他是三岁还是两岁!
华清不语,不就一书筪嘛!
“喏!”一递,他老实交公。
青黑色的书筪此时已是破破烂烂,不堪入目,连架子都支不起来。
“你……”他竟然把它破坏成这样!
“你真以为那道符哪儿来的?不过是我的障眼法,我烧掉的是里面那片烂叶子!”华清严重鄙视他,“顾家的祖宗传下来什么不好,偏是张烂叶子。”
换端无语了。
因缘合则万物生,因缘离则万物死。可惜她与顾况有缘无份,注定成不了千古第一桩“红叶题诗”的姻缘。
只是在悲风凄凄、颓阳西倾的寂寞时光里,有过一段不能称之为奇遇的邂逅,可以抖落无数因沧桑而起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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