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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菩萨蛮(2)


作者有话要说:顶啊顶,帮小夜顶一下啊!谢谢啦——收藏,票,评!!!

        咳咳,喊得小夜喉咙都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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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后八十大寿将至,靖老王爷与真宗商量着要如何为母亲祝寿。考虑到太后老人家素好琴,便开了这“鸣琴”大会,征集顶级琴师、乐曲。

        “鸣琴”大会分五个步骤:试曲、品琴、说谱、断音、评艺。而刚才让赵萑昏昏欲睡的,就是第一步骤——试曲。此时,堂内正进入了“品琴”阶段。

        “老夫这把琴叫‘尾烨’,琴身长三尺七寸,宽七寸,高两寸半,琴音圆润,乃上等桐木所制。相传此琴出自与‘焦尾琴’相同的大师,老夫刚才一曲,众位亦可知也。”

        众老头相互看了一眼,纷纷点头赞同。

        “比起‘尾烨’,老夫这把‘玄矶’就稍稍逊色了。”此人谦虚道,“此琴有段传说,据称是帝舜入三苗时所用,后潇湘二妃寻夫时所弹,琴色古朴,音质悠远、飘渺,甚是感人于五内。”听他这话,“玄矶琴”岂不更胜一筹?

        “嗯,有理。”老头们又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是夜,幽静的天空,微光浮动的游云,下弦月的棱角倒挂入清风的轻吟浅唱。断断续续的琴音从水池上的凉亭飘然入耳。

        冷洌、清澈、宁静,似微风和着山谷的回声流淌进时间的夹缝,如跳泉枕着丛石的飞花浸湿了春季的界面。又有桐叶凋零,如蝶起舞的凄楚与绚烂;又有惊雷乍响,似浪欢歌的悲壮与豪迈。不和谐的音符相互混杂,却无从让人恼怒,无从使人厌烦;有的,只是哀愁与飞扬天际的别情。

        堂内诸老头自然被惊动了:有老泪横秋、默然不语的;有五内惊颤、满口“呜呼哀哉”的;有坐不能起、掩袖怀愁的……“不知是何高人在此?”见此情景的靖老王爷问道。

        琴声未断,亦无人回话。静静的夜,轻风微醉。

        “呀,是哪位美女?”从梦中惊醒的晏谦一听这琴声,顿时来了劲,“敢问小姐芳名,在下晏谦,愿与小姐成为知己!”也不管在长者面前的形象,晏谦嚷起来。

        琴声登时断了,弹琴的赵萑眉毛上下打架,面部抽搐,而玉华清给了他一个很无奈也很无辜的眼神。

        “晏、谦——”牙缝里狠狠地挤出这几个字,而当事人依旧一副浑然未觉的样子。他拍了拍赵萑的肩膀,左右张望:“你怎么在这里?弹琴的小姐呢?”

        “哦,她看到你这副尊容,已经驾鹤西去了。”华清随口接道,继而转向同时迎来的靖老王爷与众老者,拱手作揖行礼。

        “这位是玉华清,凝碧楼的当家。”赵萑开口介绍。

        “请屋里说话。”老王爷邀请道。

        玉华清此刻面对的,是一帮老头如饿狼般的眼。而可怜的绕梁琴若不是华清爱护有加,恐怕早在这灼热的目光中化成灰了。

        “果然是后生可畏啊!”老头们先是一番赞叹,随后便摆个高姿态,“不过,老夫等听来,这琴音仍有欠缺之处。”不知是谁刚才哭得稀里哗啦,“演奏时火候不够纯熟,技法缺少变化。若是有技艺精湛之人调教,更当炉火纯青,琴音的发挥自然是淋漓尽致,不在话下……”老头一抚胡子,用手做了个无限绵长的姿势。

        “呵呵,老先生教训的是,华清铭记了。”玉华清面上笑容可拘,心里暗骂“这群死老头,真啰嗦啊!”。

        “可否让老夫一试?”一老头真诚道。

        “嗯,有‘浮离真人’弹奏,应是妙极,妙极!”众老头皆是点头附和。

        “如此,请先生指教。”华清恭敬不如从命。

        接过绕梁,那浮离真人的目光一瞬不瞬,细细打量,轻轻抚摸。

        “好琴。”由衷赞叹。随即,他身形一转,团衣盘膝席地而坐。众人也已屏息坐回原位,睁大眼睛看他伸手,抚出第一个音。

        窗外,浮云飞逝,月,悄悄隐退。树影摇,泉声冷,沙沙的细语,伴着夜鸟的低鸣,时而又有翅膀的扑愣,然后一声清丽的啼叫直贯九霄。

        是风,是凤。屋内无人知晓。何是行云流水,何谓浪遏长空,又何当啸树听壶?当一曲流泻而出,世界静了,时时翩跹的,只有河汉孤星下,岁岁枯荣的木叶,闻声堕露,湿透微凉的夜。

        浮离真人的指未停,滑拨、抚捏、抹、笼、张,任谁都能听出这一曲《楚妃》的思、诉、泣、恸!

        细雨微微,琴声一转,似悲似慕,念着滔滔江水下沉璧的丹心,思起洒落清雾薄霭中冷竹上的斑泪。银烛香鼎,袅袅如缕,不断的、未乱的、难懂的,是此时门外雨中的孤影,忧伤的目,苍白的脸,寂寞的魂。

        “是……”赵萑起身,却发现众人都没有反应,只有玉华清朝他摇摇头,而晏谦又睡去了。

        悄悄地退至一边,玉华清才拉起赵萑,走到浮离真人身边。“换你来弹,还是《楚妃》。”

        赵萑不可置信,那些人竟如同施了咒,全无知觉。赵萑点头,伸手接了一个音,玉华清便将浮离真人拖去了一边。

        雨落,伴着窗外暗紫的夜。远处隐约传来金戈声,有马革裹尸、英雄一去不还的悲壮。轻轻地哭泣,绿衣翻飞,舞乱了雨丝。终于,赵萑看清了眼前的人影:身着绿色罗裙的女子伏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为何要学他,为何要去九嶷?”女子一声一声,却不知向谁质问,“为何总要丢下我,到底为何?”

        “姑娘……”赵萑是个心软的主,见不得如此之景,刚要起身去安慰,便被华清打住了。

        “继续弹,不能停!”他不明所以,但仍依华清的话继续。

        再仔细看去,精致的栅栏,拱形的顶,女子在金色的笼子里,没有出口。赵萑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由又抹了一串音。

        “父王,”小男孩怯生生地在门边探出一个头,“我可以进来吗?”

        “谷成,有什么事吗?”熊侣,春秋一代霸主,此刻正懒洋洋地在案前酌着酒。

        “父王,我在这架琴旁边发现了这只小鸟,她快死了。”大约六岁的孩子悲伤地看着手中绿色的小鸟,“父王,您能不能救救她?”

        “谷成,你……”楚庄王抱过儿子,“好了,谷成不哭,父王试试看。”

        “嗯,父王,”他又转向小鸟,“我过会儿再来看你,我要去夫子那里了。”

        “想不到楚庄王长得竟如此精致,我还以为很粗犷呢!”玉华清调侃着。

        “嗯,那孩子真是可爱!”赵萑手上不停。

        “来人,把琴师请来。”那只鸟看样子也没救了,但那把琴,虽裂了,却仍是上品。

        一番修复,楚庄王将琴捧在手里,轻轻拨了一个音,那只将死的鸟儿化作一道绿光消失在琴里。他愣了,不知所措地丢开琴。

        “小鸟!”谷成的声音出现在门口,小男孩哭着扑到琴边,“你怎么了?”

        回过神来的楚庄王,斥退他:“谷成,你下去。”

        “可是,小鸟……”

        “萑,你累了么?”华清看了看更漏。

        “还好。”

        “美人……”晏谦在梦中喃喃一声。

        “美人,你是谁?”赵萑一惊,说这话的不是晏谦。

        “绕梁。”绿衣女子淡漠地回了一句,“你快放我出去!”

        “如何放?”凤目中有一丝残忍,“是把琴毁了吗?可怜的鸟儿,寡人为何要听你?”

        “你……”女子憎恨。

        “不如你跳个舞来,寡人倒可考虑。”

        翩翩的舞,缭乱了眼,眼前的人看得痴了。

        他不知,他的父王为何时时抱着那架琴;他不知,为何父王总念着一个名字“绕梁”;但他知道,他的小鸟,在那架琴里!

        那夜,父王醉了,他趴在门边偷偷地听。父王说“绕梁,你真美!”,父王又说“绕梁,你为何不理我,你到底要怎样?”。然后,他听见了琴声,凄楚得很,他知道,那首曲子叫《潇湘》。

        他朝里面看,父王已经醉倒在一边,曲子,是那架琴自己弹的。琴边,绿衣的女子,美得不可方物。

        她看见了他,她说:“谷成,带我离开,带小鸟离开!”

        他点头,抱起琴要走,但他的父王抓住了他。“谷成,寡人的好儿子,早知道你要来了。”

        “樊姬来劝过了,绕梁,寡人的耐心是有限的。”他冷冷地看着琴,“寡人知道你听得见,寡人已经给了你三年考虑了。”

        那次以后,谷成离开了,小小年纪就被送去了他的汤沐邑——沈邑。而他,将是霸主,他的心,一向够狠!

        “不要想谁会来救你,寡人不希望哪天亲手将你埋葬。”

        “随你。”

        三个月后,绕梁看着眼前的男人愤怒地一拳锤在桌上。“你果然要如此吗?”恨也恨过了吧,他唤来了下人,“将这架琴拿去埋了!”

        下人来了,他又后悔了:“等等!”

        最终,他还是将琴放进了当初谷成发现它的那个杂务库。“这一战结束,我等你最后的答案!”

        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熊侣,走向他的霸业!

        一战便是四年,绕梁能等,再久她也等了,但等来的不是自由!

        “这架琴定是妖物所化,大王一靠近它便迷失心志。如今,大王好不容易清醒了,回来之后定又要受这妖琴迷惑,我等将它弄走如何?”

        “弄去哪里是好?”人影绰绰。

        “大人,你看,大王最不亲近谷成公子,不如……”压低了声音。

        “我看你是在为追舒公子着想吧。”

        “各为其主,贞公子虽小,你不也早早打算?”

        “呵呵……”……

        后来楚庄王没能找到绕梁,最终也没问下落。

        “绕梁,我还不能放你出来,我知道,毁了琴,你也会死的。”

        “谷成,我……”

        轻轻地抚着琴,眼前的翩翩佳公子与世无争地坐在林子里,看云起月落。

        “再等等,等我去了九嶷……”

        相伴已是十年,每天,绕梁已无所求,看着他,为他舞,厮守终老,人的一生可以如此幸福。但她是奢望,如同当年!

        两个月后,她知道他死在了去九嶷的路上,因为他的兄弟以为他夺权,以为他去拜会那古老的帝王!

        “不!——”那一夜,琴声凄烈地回响,心痛地麻木,也终于引来了那个霸王!

        “绕梁!”他老了,但她再也不会与他说话,她的心在谷成死去的时候也死了。

        “绕梁!——”弦都断了。

        ……

        公元前591年,史称楚庄王因病逝世,却不知是何病,最终归葬纪南城郊。后其子审继位,为楚共王。

        “你看这回这个谷成公子像谁?”玉华清慢悠悠地提醒。

        “端?”不像。赵萑实在不知华清问这又是为何。

        “不像吗?那眼神……唉!”重重叹口气。

        “华清,你和端有仇吗?干嘛有事没事地找茬?”赵萑揶揄地看他,希望自己没得罪他,“我能不能停了啊!”他的手都快弹断了,而且,这个故事也应是结束了吧!

        “哦,好像可以了。”向外望望,某人真沉得住气!

        “啊!——呜呜——”绿色的光绕住了赵萑的脖子,他快喘不过气了!“救——”

        玉华清慌了,这是什么状况?

        “美人!”晏谦揉揉眼,朦胧中只见一绿色的影,“啊,美人你别走!”扑上去,却不幸被跟前的矮几绊到了,结果——

        就是这样一副样子了:晏谦一屁股坐在琴上,双手抱住赵萑的脖子,十分不小心地在赵萑左脸上印下一吻。

        呆愣了两秒的某人很不识趣地笑出声来:“唔,哈哈,萑,呜……你的清白啊,呜……”

        “晏谦,今天我一定要灭了你!”刀,刀在哪?

        “哇啊啊——”

        没人注意到,院子外,有人对着刚飞出去的一道绿光喃喃自语:“绕梁,你终于自由了。”

        绕梁,其实原是山间的一只有灵气的小鸟,她爱唱歌。当年,舜在田间干活,她在他肩头唱歌,日子过得平静而快乐。

        然而,多年后,舜的妻子终究容不得她,将她封印在了一架古琴里。娥皇说:如果有人爱上她,去把九嶷顶上的雪水取来洒在琴身上,那她就得救了。

        舜从不知道这件事,直到某天听到一首歌谣,让他想起曾经在他肩头唱歌的小鸟。

        为了给妻子赎罪,舜在有生之年赶往九嶷。但娥皇与女英依旧从中作梗,一路追赶,试图阻止。最终,三人都未如愿。

        绕梁从没怨过舜,她曾喜欢他;她也不怨娥皇,因她爱他。

        她自由了,爱,谁都会有错。不错,便不要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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