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对感情迟钝又谨慎

纪霈在蓝鲸并没有久留，心里到底还是记挂着家里那个小姑娘。所以才刚过一点，纪霈就跟莫嘉杰他们那伙人打了声招呼走了。
纪霈是自己开车来的，虽然喝了酒，但只是在刚来的时候喝了一点，等要走的时候那点酒精也早就散干净了。莫嘉杰知道他向来是有分寸的人，便没有给他叫代驾放他自己开车回家。送他出去的时候又继续不怕死地缠着纪霈问那个让他单恋的人是谁，说出来听听自己帮他分析情况出主意什么的巴拉巴拉。
纪霈身后跟着一只唠唠叨叨的尾巴，只当自己暂时性失聪，完全不理他。
开车回家的时候，纪霈打开了车窗透气，包厢里空气不流通，太闷了。里面的人又是喝酒又是抽烟，还有女人身上的香水味，交杂在一起的味道又发酵了许久，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他有一点洁癖，不喜欢自己身上有别的味道，当然现在更加顾虑的是万一带着一身烟酒味和香水味回去，被小姑娘闻到，那估计自己就更没戏了。
午夜的长安街上没有了白日里的车水马龙，宽阔的马路上只有零星几辆车，纪霈把车开得有点快，昏黄的路灯在汽车的高速行驶中一闪而过，只留下一抹光影。
纪霈心中有些烦躁，莫嘉杰说得对，他确实是在单相思，小姑娘对自己似乎并没有那种自己希望的感情。在他28年的人生里，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数不胜数，他向来都是冷眼旁观，只当是一场闹剧，从来都是置身事外，漠不关心。
身边的朋友都说世上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自己的，只要他纪霈勾勾手指头，是个女人都要哭着喊着来贴他，他现在这么伤女人的心，以后一定会有报应的。
自己当时是怎么想来着？应该是很不以为然的，自己向来习惯把一切掌握在手中，绝不允许失控，他都无法想象自己未来会为一个女人失控伤神的情景。如今想来真是觉得讽刺，莫非真的是报应，自己这么多年来最中意的小姑娘，对自己无意。
纪霈有些无力，方向盘一打，转了个方向，去了岭山公路。那一带白日里就人烟稀少，现在就更没有什么人会去那里，是个大晚上飙车发泄的好地方。但为了以防万一，纪霈还是打了个电话，让人封了那一段的公路。
苏裴酉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地醒来，按了按因为做了一晚上的梦而有些疼痛的头。
定了定神捞过手机看时间，已经7点了呢。
苏裴酉有心事，昨晚睡得并不安稳，似乎也没听到开门的声音，想，昨天，纪霈是一晚上都没有回来吗？
苏裴酉抓了抓头发，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有些烦躁地爬起来去洗漱。拉开房门的时候，屏住呼吸仔细感觉家里是否还有其他人，几秒钟后，苏裴酉放弃了，家里真的很安静，只有客厅的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在寂静的早上，显得格外刺耳。
硬啃了几口面包，苏裴酉便吃不下去了，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回房间补眠，昨晚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都睡不着，脑子里浮现的都是纪霈生气的样子。
其实她后来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当时太过激动了，那种情况下自己完全可以好好跟他说的，纪霈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吧？
可这几天纪霈的举动都太让人奇怪了，自己的心里常常觉得空落落的，觉得看不清他这个人，而她又最讨厌这种感觉，让人没有安全感，本能地想要打破或者逃避。
心底里其实隐隐有一个声音，但苏裴酉选择忽略。苏裴酉是个聪明的人，但在某些方面，却迟钝又谨慎，比如说感情。
脑子里的东西纷纷扰扰，睡下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苏裴酉想，明天……去给纪霈道个歉吧。
结果，纪霈从昨天晚上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过。苏裴酉连人都见不到，又遑论道歉。诚然她可以打个电话或者发个微信，在电话里说抱歉,但这样未免有些不走心，最重要的是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苏裴酉在床上打滚，有点不知所措。心想纪霈也不缺钱，昨天不是被自己气到再也不想看见自己，以后都不回来住，去住酒店吧？
想了想，还是拿起手机拨了电话，当然不是拨给纪霈，是拨给她妈，她觉得自己现在迫切需要她妈开导一下自己。
电话响了几声，然后挂了……挂了……
苏裴酉想哭，这真的是亲妈吗？本来想打个电话给她妈开心一下，没想到现在更郁闷了。
过了一会儿，她妈的短信过来了：【您好，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真是，官方的可以啊……手机自带拒接电话短信模板。
苏裴酉长叹了一口气，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今天天气很好，明亮的阳光透过大大的窗子照进来。苏裴酉整个身子都沐浴在暖暖的阳光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有了睡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裴酉突然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苏裴酉皱眉嘤了一声，摸索着找到手机，连看也没看来电人是谁，就接了起来：“喂？哪位？”
电话那边顿了顿：，“你妈我。”
苏裴酉闻言清醒了些，但还是困得可以，嘴里嘟囔着：“妈妈！”
“在干什么？刚睡醒？我刚刚在开会。”电话那边传来喝水的声音，咕咚咕咚的。
苏裴酉听见了就笑：“妈妈你喝水的声音真好听。”
“臭丫头又说什么傻话呢？”那边闻言笑骂，“在靖之那边住的还习惯吧？马上就要开始实习了，买几件正式点的衣服，不要跟平常一样穿得太随便，化个淡妆，这是礼貌。懂吗？”
“嗯嗯，知道啦苏画女士，我今天下午就去买。”苏裴酉脑袋蹭着床单点头，“妈妈你最近怎么样？我不在你身边有没有很想我？”
“你走了我乐得清静，省得你天天粘我，想你干什么？”
“你的小棉袄心碎了，你将永远失去你的宝宝。”苏裴酉撇嘴，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想哭。
“没事儿，妈给你用胶水粘起来。”苏画在电话那头笑着说。半晌没听见苏裴酉的声音，有些奇怪地问道，“酉酉？怎么不说话？”
苏裴酉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着些水汽：“妈妈……”
苏画察觉到苏裴酉的声音不对，皱眉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就是想你了。”苏裴酉道，“妈妈要不你过几天来B市玩两天吧？”
苏画好笑：“B市我都待了那么多年了，早就腻歪了。过两天我跟你们班主任就去马来西亚玩儿了，没时间。”
苏裴酉心碎。
……
母女俩在电话里闲聊了半小时，临挂电话的时候，她妈对苏裴酉道：“既然已经去了B市，我看你也是挺闲的，找个时间去看看你爸爸吧。”
苏裴酉没说话。
苏画又道：“你爸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别再死犟了。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没把你教好，撺掇着你跟你爸不和呢。”
苏裴酉大声道：“我看谁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苏画笑道：“看把你厉害的！我是认真的，你这次必须得找个时间去看看你爸爸，听见了？”
苏裴酉顿了顿，闷闷地答应了。
挂了电话，苏裴酉忍不住想起了她父亲，那个被她刻意遗忘的人。
苏裴酉的爸爸是个非常严肃的人，一贯不苟言笑。在她小的时候，苏父就经常很忙，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人影儿。小时候的苏裴酉经常会问她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后来渐渐大了知道爸爸确实很忙，也就不再问了。
但苏裴酉从来没有怀疑过爸爸对她的爱，因为苏父每次回来都会带她去游乐园玩，偷偷给她吃平常妈妈不让她吃的东西，比如说巧克力，糖果，那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他们勾过手指头的。
有时候苏裴酉在学校里受了欺负，回来告诉妈妈，妈妈只会说让她不要与那人一般见识，让她找老师，但爸爸会在背后悄悄告诉她，如果那个人再欺负她，就让她打回去。与妈妈的教导比起来，苏裴酉当然更喜欢爸爸的悄悄话。小小的苏裴酉简直对爸爸崇拜到了极点。
那时候的苏裴酉一直觉得她爸爸虽然不能一直陪在她身边，但确实是爱自己的。直到15岁那年，苏裴酉父母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和平离婚，她的抚养权归了妈妈。离开的时候她想去找爸爸告别，却在书房门口听见爸爸和奶奶的对话。
“小丫头的抚养权你怎么就给了她？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席家的血脉。”奶奶的声音有些急，但并没有多少不舍得。是了，奶奶一贯不喜欢自己的。
“我工作忙，酉酉跟着我不好。”爸爸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就算你当初结婚是被逼无奈，可这孩子……你就是不喜欢她，也该把她抢过来，我们席家的孩子怎么能流落在外？”
门外的小苏裴酉闻言，脑子里有些蒙，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奶奶话里的意思，眼睛里瞬间就已经有了泪，但还是倔强地忍着不让它掉下来。她想爸爸是爱她的，奶奶说的是错的。她以为爸爸会马上否认奶奶，告诉奶奶她说的不对。
可是，爸爸没有，只是沉默。
随后又听到奶奶叹了口气，道：“带走就带走吧，左右不过是个小丫头，省得以后给你添麻烦。陆家的女儿马上就要回来了，听说还没结婚，我看她还是在等你。过段时间我就把她叫到家里来，你看看。合适的话就定下来，再生个儿子，我也就放心了。”
苏裴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手里拿着的要给爸爸的信也被泪水打湿了。
苏裴酉顾不上满脸的泪水，抬手撕了自己昨晚熬了一夜写的信。
大概是不经意间的抽噎声惊动了里面的人，书房的门很快被打开。苏裴酉看也不看来人，扔了手里撕碎的纸屑，转头就跑。
苏裴酉跟着妈妈离开了B市，去了G市。离开的当天，她爸爸去车站送她们。那时候的苏裴酉心都碎了，全程低着头，只当自己没看见这个人。后来苏父也会经常过来G市看她，但那时候苏裴酉满心都是爸爸不爱自己，自己是个麻烦，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她妈妈一直以为她这样是因为他们离婚的事，心下也是愧疚，所以也一直不敢说她什么。只是跟她说要对爸爸好一点，多体谅一下爸爸。但苏裴酉对此从来都是沉默，
苏父有时候会直接等在学校门口接她放学，苏裴酉上了车也不说话，有时候甚至车也不上，只说自己约了同学。久而久之，苏父渐渐地也不来了，只是还会三五不时地给她寄各种各样的东西，书籍，电子产品，衣服甚至奢侈品。只是二人很久也不见一次面。
苏裴酉想了想，她和爸爸有多久没见面了呢？算一算应该有两年了吧。
苏裴酉眼角有些湿润。
这时她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苏裴酉愣了愣，想着应该是纪霈回来了，便随便抹了一把眼睛，光着脚就往快速外走。
纪霈回到家，刚把大门碰上，就看到小姑娘红着眼睛和鼻头从房间里跑出来，心里一咯噔，就觉得浑身发热，莫不是自己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纪霈只要一想到自己不在的时候小姑娘出了事，就忍不住心慌意乱，脑子里什么也想不到了，只大步朝苏裴酉走去。满心只想把小姑娘抱在怀里安慰她，亲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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