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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礼仪


当任职状递交到舞藏手中的时候,他是错愕的,倒不是惊讶状上说的照顾和教导公主殿下,而是这将军府邸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他忙和同僚谈论起来,这位同僚平常吃了他不少酒,此时倒也好心透露,说是流落在外的前代将军大人之女,最近刚被将军大人接回来。

        舞藏顿时明了。

        公主殿下到来的那天正是樱花片片飘落,和煦的阳光投射在府邸前的屋檐下,是个极好的天气。舞藏微微弯着腰恭敬地迎接从轿子上缓缓踏下的公主,耳朵里听着她温和有礼的声音,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很担心公主殿下养在外头是个蛮横无知的,现在看来,外头的人对她的教导非常尽心。

        但她依旧是礼数不周全的,比如此刻她不应该双手把他扶起,还有,在他无法忽略她脸上那块斑而有些反应不过来时,她应该处罚他的。

        但她只是笑了笑,全然不在意,言谈之间请他日后多多指教,她说她什么都不懂。

        “公主殿下言重了,舞藏自当尽职教导公主。”

        “……嗯。”

        公主殿下点了点头,声音里带了点失落,舞藏想起同僚说的这位公主不过十五,正是最粘家里的年纪,现在乍一下离乡,和外头的联系以后说断也就断了,战乱年代,又哪里是个能保证明天的,当下便也安慰道,“若是公主在外面有挂念的人,送封平安信也不是不行,不过要偷偷的。”

        舞藏眨了眨眼,公主总算笑出来,又寒暄了几句,等到正式来到内院坐席的时候已经到了午间,舞藏又细细地教导公主从进门到坐下应当做到的每一个细节,脚步之间距离一定,抬手之间不能高于肩膀,就连眼睛也不能大幅大表情地抬起,缓缓慢慢的,进退之间必须得是淑女风范,这些规矩礼仪他说了都觉得累得慌,可是公主却认真又仔细地照做了,在他简单说了一轮以后,再没有不按照他说的来做。

        舞藏顿时对这位公主的好感又增添了不少。

        公主日常的消遣是看书和写字,本来也是极文静的活动,可是因为她以前在外头一直是干活的,手上的茧子比他这个常年握刀的人还厚,指关节也因为冬天泡水多而突出得不好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人不可能是公主,不管她再怎么形式上遵从,她的生活习性也不是个公主。

        更何况公主殿下也从来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公主。

        她在跟他学习的时候是一个好学生,学习之外就是一个邻家简单的小姑娘,十五岁的小姑娘喜欢什么他完全不懂,就连这个手部保养,他也只是听说擦些油会有用。

        他勉强做到了找一个白瓷罐子剜了厨房的猪油,犹豫着怎么送给公主。

        还是吃饭的时间,食不言,寝不语,饭毕,等到侍女全部撤下东西以后公主才问他,“舞藏大人有心事?”

        舞藏犹豫了片刻,想着即便不合适公主也不会怪他,才把油都漏得到处都是又手忙脚乱地用衣袖擦得满衣服都是浸透颜色深度不一的白瓷罐子拿出来,完全没了教导时候的气度,硬邦邦地回道,“公主殿下,日常无事可以用这个擦手。”

        猪油原是无色无味,但是闷的时间久了,从肉里面榨出来的骚味还是隐约告诉着他人,再怎么换包装和过滤,它也还是用来炒菜的。

        公主抿着笑意接过罐子,“谢谢舞藏大人。”

        舞藏大人尴尬得都想找地缝钻进去了,此刻更觉得为师威严不保,干咳两声,“不够再和我说。”

        “好,”公主笑着点点头,“不过舞藏大人不必担心,兄长大人已经帮我找了一个教导女性贴身事宜的老师,今天应该就会到了。”

        “啊,这样,那更好了,很多事情我也不方便教导公主,女性还是更为合适一点。”

        “嗯,”公主点点头,“对了,兄长大人说新来的老师是舞藏大人的故交,叫我前去迎接的时候一定带上舞藏大人。”

        “哦,是……”

        “是倾城铃兰大人。”

        舞藏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公主面前逃走的。

        倾城铃兰是个他一想起来就会心痛的名字,空荡的左手更是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过去答应的事情他已经无法完成,只是他原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只能在吉原苦苦等候他的铃兰,却没想到如今她会被接进府里教导公主。

        舞藏愣了愣,铃兰虽说是吉原最高级的太夫,但她的本质依旧是个……

        这个想法惊得他浑身冒了冷汗,果然将军大人什么时候有了手足之情他不知道,只怕公主未来的命运,一定不会好过。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公主是个玲珑剔透的人,那天他的借口蹩脚,她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有心躲着铃兰,她便把她的日常搬到了离寝室更远的地方,无论能不能错开,中间也能留下足够的时间,为此他很感激公主,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醒她了。

        铃兰在府里将军是什么意思他再清楚不过,如果他敢轻举妄动,只怕她连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舞藏又叹了一口气。

        “舞藏大人,”公主坐在桌案前唤他,“我最近听到了一个故事,还挺有趣的,我能告诉你吗?”

        “嗯。”

        “故事讲的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非常相爱的夫妻,可是丈夫生病马上就要离开人世,妻子非常不舍,于是丈夫和妻子定下约定,无论他死后去了哪里,都一定会回到她的身边。妻子满含泪水地送走了丈夫,开始了每日守候在月亮前的苦苦等待。”

        “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原本年轻的妻子头上有了数不清的白发,眼角也多了许多皱纹,可她还是没有等到她的丈夫,原来,是因为黄泉女皇知道了他们的约定,玩心大起,想要看看妻子能为丈夫守候多少年。”

        “妻子继续等,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慢慢的,她的等待动容了女皇,可她却不愿意轻易承认,于是把丈夫变成丑陋的乞丐送他回去,看看妻子会不会嫌弃他。”

        “丈夫深爱妻子,不愿意妻子看见他这个样子,于是便躲藏在妻子的周围,不愿意和她相认。”

        “妻子其实早就知道了,但她不愿意逼迫丈夫,于是便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和丈夫相处,明明是不过几步的距离,两人却比生死隔得还要远。”

        “可是女皇看不下去了,叫女鬼前去勾魂引诱妻子,只为了看丈夫会不会在妻子危险的时候冲出来。”

        “妻子明明知道,还是去了,只是因为,她太想见那一面了。”

        “舞藏大人,你觉得,妻子傻吗?”

        舞藏不是没听出来她的意思。

        “黄泉女皇固然是拥有绝对的力量,可是丈夫和妻子的约定超越生死,既然已经超越了生死,为什么还要因为这样一点点可笑的尊严而坚持呢?”

        “还是说,丈夫因为太过惧怕女皇,惧怕大过了对妻子的爱呢?”

        公主放下卷轴,走到廊下迎着太阳,她举起小尾指,上面缠着一根银白色的丝线,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是我最近学的,用自己的发丝缠在对方的手上,约定便可以生死有效,”她的目光悠长,渐渐失落下来,“可是我拒绝了。我在府里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相同颜色的丝线,就算我的脸上有这样的东西……”

        “舞藏大人,你说他会找到我吗?”

        公主的笑容仿佛有安抚人心的力量,让舞藏的心一下一下熨帖得生疼,他想起了当年那个同样温和的笑容,也想起了那双他梦里渴求的眼眸。

        “会找到的,”舞藏喃喃地开口,忍不住摸了摸身高都还没到他肩膀的公主的头,半蹲下来和她平视,“就算没有找到相同的丝线,只要约定存在心里,就可以不惧怕女皇。”

        “是啊,我也这么相信着,所以舞藏大人还在彷徨什么呢?”

        明明见一面都已经如此艰难了,还要在乎所谓的他人吗?即便是木偶,也有着关灯以后别人看不见的情绪,倒映着看它的那个人的心。

        “舞藏大人,今晚是月亮最圆的时候,我们邀请铃兰大人来赏月好吗?”

        “好。”

        他想见,他疯狂地想见她。

        春末的樱花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可是今晚天公作美,不知怎么微风拂过月下的红樱,竟散落着一片一片柔和的花瓣,公主兴致勃勃地命令侍女搬来了小桌子和茶壶,有点忐忑又兴奋地用眼神祈求他,在他微微颔首以后,才终于有了十五岁少女的模样,拿着茶叶仔细地一遍一遍冲洗煮茶,她还给他准备了酒壶,装在白瓷瓶里面,却比猪油醇香多了,舞藏忍不住笑了笑,和她一起在桌子旁边坐下,紧张地等待着。

        时间邻近,他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公主不断回头张望着,却见不到漆黑的廊下走来想见的人,她也许想去寻她,却为了陪他还是选择了坐下。

        他们炽热的心在乍暖还寒的春夜吹了一晚冷风。

        到了第二天天微微亮时,月亮只余下一点白色的轮廓挂在还未升起太阳的天空中,公主强打起精神笑道,却说不出什么话。

        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定和,等了一晚,等急了吧?”

        公主吓得眼皮蓦然一抬,浑身僵硬地等着后面说话的人走来,

        “身为德川家的儿女,应该喜怒不形于色,舞藏,你没教好她啊。”

        “将军大人!”舞藏急忙回过身跪下。

        “不关舞藏大人……”

        将军冷漠地勾起嘴角,“兄长在说话,你却随便打断,这就是你这段日子学来的礼仪吗?舞藏,你知罪吗?”

        “……臣,知罪。”

        舞藏一如当年跪在将军面前一样,屈服于他的权势,屈服于现实,他早已做惯做熟,又怎么会觉得痛呢?

        “定和,看见舞藏这样,你心疼吗?”将军眯着眼看向樱花树下的少女,伸手摸向还在颤抖着后躲的她的脸颊,“虽然铃兰教得也不错,但她似乎忘了教你最重要的东西,你说,这罪该怎么定?”

        “将军大人,铃兰……”舞藏还想要辩解几句,却因为将军一个眼神无力地噤了声。

        公主原本颤抖着的身体停了下来,她自嘲地嗤笑一声,抬起血红的泪眸,她的眼里好像满溢出来了不甘和愤恨,手指的关节掐得泛白,她闭了闭眼,干脆利落地跪了下来,做着最卑微的土下座。

        “兄长大人,定和错了。”

        “定和不该多管闲事,只希望,兄长大人能念在舞藏大人和铃兰大人对定和有教导之恩,留他们一命。”

        “也让定和日后……能在无穷无尽的……生命里……怀念他们。”

        “公主殿下!”舞藏想要拉起公主,他想说她不必如此,他想说那个人能决定他的生死,却不能决定她的,不必如此,不要如此。

        “嗯,只要你好好听话,撒娇妹妹的无理请求,哥哥还是受着的。”

        可是将军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公主那天在樱花树下跪了很久很久,他也陪着她跪了很久,他知道她在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尸体埋进这棵即将凋零的樱花树下,也许还能盼得来年,樱花的盛开,能带着她的灵魂飞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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