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太宰治走到她旁边，大概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问她：“你要救他？”

        他显出不理解的表情：“为什么？他应该是自愿的。”

        自愿放弃生命的话，别人也要阻拦吗？非要强求活着的话，不会觉得很没有意义，很为难人吗？

        季燕池反问：“可他想死吗？”

        “他走出去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如果怕死，他可以不走出去，如果他待在原地，就不会出现这种事。”

        “这不是怕不怕死掉的问题，他这样做，只是因为希望孩子们活着……并非是觉得自己的生命不重要，也并非是想去死，他只是觉得……觉得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去救下孩子们一样。”

        “我不理解。”

        “……就像父母爱孩子，所以甘愿替孩子受罪，为孩子去死，这是因为‘爱’他们本身不怕死吗？本身想死吗？不一定，不过是因为更希望孩子能够活下去，所以才这样做而已。”

        这回太宰治沉默了。

        “他们一定不会这样。”

        他自言自语。

        季燕池没搭理他，她仍然在推算着各种方案的可行度——还是那样，习惯了成年后的强大身体，再想要适应幼年期属实不易，她并没有能够百分百确保自己不会出问题的办法。

        如果不顾及任何人性命的情况下，她可以轻松杀死他们，但如果有所牵绊，就会束手束脚。

        这时外面又开始吵嚷……警察来了？

        不，还没来。感谢官方势力的拖延，让她有时间进行相应布局。

        “喂。”她听见太宰治叫她。

        “他们太吵了，我很讨厌。”他站到季燕池身边，“所以，我可以帮你。”

        季燕池静静地看他一眼，并没有推辞：“那我欠你一个人情。”

        经过简单的讨论，在彼此都熟知如何揣测对方想法的前提下，他们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很快就敲定了最后的计划——在警察没有过来的前提下，只需要想办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给狙击手创造机会就可以。

        太宰治最先其实并不觉得这样可行，毕竟季燕池给他共享了那位异能者的情报，只要对方动了念头，不单国文老师，就连他们两个也会遭到攻击，而他们两个很明显是没有牵制对方的实力的。计划只能进行到他们俩同时被挟持的那一步，后面怎样去除异能者的影响，达成创造机会的目的，这简直无法想象。

        然而季燕池说，那个异能者交给她。

        虽然对此表示怀疑，但太宰治还是选择相信她能做到，毕竟从他的经历来看，季燕池从来不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好比她承诺了可以叫来狙击手，就果真拿出手机发送了讯息，并获得了肯定的答复。

        到底怎么叫来的？

        ……总不能她也是个异能者吧？或者黑手组织的一员？他半开玩笑地想道。

        从日常生活里可是完全没看出来呢，但如果不是的话，她为什么这么有自信？

        但说真的，他本来也不想错过这种事情，靠近死亡的话，会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

        我叫伊藤真野，目前在黑色组织“蛇穴”就职，是普普通通且兢兢业业的打工人一枚。

        因为最近横滨并不太平，各大组织屡有摩擦，导致像我们这样的小组织不得不在火拼的夹缝中喘息着苟活，不少组织甚至因此而分崩离析。但由于首领是异能者的原因，“蛇穴”被保全下来了，只是我们还是陷入了经济危机……就算如此，我也并不认为“劫持小孩”来换取金钱是正确的。

        ……但没办法，违抗命令的话，是会被杀掉的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做了很多恶事。

        何况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对此没有意见。

        当那个自称政府要员儿子的人出来，要求交换的时候，老实来说，我是乐意接受的。因为劫持小孩和劫持成年人所需要承担的罪恶感，是截然不同的。“蛇穴”的目的只是要钱，然后扩张组织的规模，所以只要能够控制住，换谁来都一样。

        首领认为拿到钱之后，要多招揽几个异能者。

        可是异能者哪里是那么好找的？首领也太天真了。

        ……哪来的孩子吵闹声音？

        瞪了一直在发抖的男人一眼，确定好手中的枪支仍然正对着他的胸前位置，我转过头去看。

        在我们进来之后，这所学校的孩子大多都被带了出去，未免他们觉得小孩吵闹，然后开枪——这两个小孩又是哪来的？

        看上去像不知道他们的事情，所以往这边跑，最开始是在追逐打闹。打头的女孩的确可爱，在看见他们和他们手上的枪后，好像被吓愣了那样伫在原地，也因此被后面的男孩推倒在地上。我看见她的手掌被碎石子擦破了，因为此，她开始小声哭泣。

        旁边的同伴很不耐烦，招呼我去把那对吵闹的孩子带过来，既然是他们自己跳出来的，那就怪不得我们不守信用了……我们的人质显然认识这两个孩子，欣赏他痛苦的表情似乎也是同伴的乐趣之一。

        组织之中我的地位最低，所以跑腿的事情都是我来干，就算有心拒绝，但在首领的威胁眼神下，我还是不得不去把那两个孩子带过来了。

        还没有来得及斥责那个哭泣的女孩，就见她已经停止了哭泣。那双被水洗过的眼睛极美，看着同伴变化了的眼神，我开始为这孩子感到了担忧。

        紧接着，令我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女孩的手掌闪烁着只有异能者才可能拥有的特殊光辉。就在我们拉开枪栓，让枪口对准她时，却发现在这样的光辉下，她膝盖上的伤口愈合了。

        ……这女孩是一名稀有的异能者？！

        ——还是治愈系的！？

        组织内的异能者明显对她起了兴趣，是人都知道有治愈系异能的能力者有多少见。全球这么多人里面，目前已知的治愈系的能力者都不超过两位数，而面前的幼小女孩，却在他们面前展现了这份惊人的能力。

        她看起来懵懂，似乎未曾意识到自己这份能力的可贵性。

        “过来。”像怕吓到她一样，我发现那位杀人如麻的首领都放轻语气，想让她到他身边去。

        女孩还真听话地过去了，不过走到首领面前，她才像想起什么一样，抬头问：“你可以让他们不要伤害我的朋友和老师吗……？”

        “那是当然。”首领满口答应。

        就算这次没有办法拿到钱也没什么好担忧的，这样的异能者完全可以称为真正的珍宝，有她在，就等同于有了招徕其他人的金字招牌。

        她看起来多么天真，又多么好骗啊。

        为了表示诚意，首领还要求我们把枪放下，转而用手来挟持人质——因为有小孩在，那些警察就算来了，也是不敢轻易开枪的。

        首领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试探一下她能力那样，所以在手掌上割了一道口。那个女孩非常顺从地展示出了异能，她的手上亮起特殊光辉，然后搭在了首领的手上——

        就在这时候，我被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扑进了眼睛，开始一阵剧烈的灼痛，眼泪大量地分泌，视线一片模糊。

        ——是那个男性小鬼！

        他究竟……哪来的生石灰！？

        其他人想要开枪，但已经被收好的枪支在半盲状态下难以瞄准，我们甚至分不清正反，只能用手在空气中一通胡乱舞动。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们是不是有备而来？

        ……糟糕，这样的话……

        “砰”！

        ……

        在拉住那位异能者的手时，季燕池突然上前一步，身体下压，运用巧劲将他的手拧得脱了臼。她知道太宰治会配合她，在她控制住异能者的时候就撒出生石灰，然后为狙击手创造机会，所以她毫无后顾之忧，只是一昧用力，力求将对方的手臂废掉。

        凭借她现在的身高，想要对方再像这么配合地蹲下来任她施为是相当困难的事情，所以必须趁此机会——

        田村发现，以自己的力气，居然……挣不脱这个小孩？！

        而且当他想要动用异能的时候，却悚然地发现自己无法调动……突然失去强大力量的感觉让他慌乱，但作为一个组织的首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必定是眼前的小鬼搞的鬼。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托她必须靠近他才封锁他能力的福，他已经知道，只要把她挣脱开就可以解决这件事。而且，那种可以封锁异能的能力，明显要比治愈系异能更加惹眼，只要让他挣开——

        他很快地决定，用另一只手撑地，发了狠劲让自己从她的双手中挣脱出来。他脱臼的手臂传来骨头裂开的声音，但无暇去管，因为在脱离和她的接触后，他再次感到了异能的波动！

        季燕池紧随着异能者的动作走，企图再度消除掉他的异能。然而对方十分警惕她，飞快后退，只是由于一直被她时不时地触碰打断着异能的连续使用，所以并未真正释放出异能。

        这种情况最是麻烦，狙击动态的人物对于狙击手来说，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情……看准他的下盘空荡，季燕池抬起脚来狠踹他的小腿，结果不算坏，他直挺挺地倒下来了。

        ——不，故意的！

        看着聚集起来的异能，季燕池退了一步。

        这个角度，狙击手是可以动手的，接下来是要看子弹更快，还是异能力更快吗？

        早已预料到这个局面的季燕池并不担心，异能者这边只是需要她拖延时间和拉仇恨而已，只要最后导致他死亡的不是她的原因，最后在官方系统中遮掩都不算困难。

        她拖住他唯一的目的就是，不要让他针对其他人。

        毕竟用异能力对付她，倒霉的恐怕是……

        眼前的、属于异能力的光突然消失了。

        一簇鲜红的花开放在地面上。

        太宰治从尸体旁绕过来，他歪着头，问她：“你在发什么呆？被吓傻了？”

        季燕池微妙地盯了他两眼，在被察觉前收回了视线，她说：“没有。”

        的确没有。

        只是虽然相差的时间很短（大约零点几秒），但她能看得出来，是异能先消失，然后狙击手的子弹才穿透了对方的头颅。

        她无法确定太宰治是否有所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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