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喧嚣将蓝曦臣从睡梦中唤醒，金光瑶还在。

        目光触及金光瑶模糊身影的那一刻，蓝曦臣突然就觉得，他这一生也算是圆满了。

        金光瑶端正地坐在案边，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薛洋留下的蛊，没有留意到身后蓝曦臣的醒来。

        此蛊名望生，别名向死朝生。

        蛊分子母，待蛊养成，他服下子蛊，蓝曦臣服下母蛊，此后蓝曦臣便能穿透法则束缚把他金光瑶看作活人。

        而在这世上，也唯有蓝曦臣能看见金光瑶。

        蓝曦臣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声音带笑：“阿瑶，在看什么呢？”

        醒来的蓝曦臣恢复了以前的温文尔雅，重新变回那个贴心二哥，仿佛昨夜种种只是错觉而已。

        金光瑶将装有蛊虫的罐子盖好，放在蓝曦臣手中：“替我保管。”

        金光瑶说：“三更天了。二哥，我要走了。”

        蓝曦臣抓住金光瑶的手：“阿瑶，你……晚上会来找我吗？”

        “会。”

        第一缕晨光射入房内，照在金光瑶身上，模糊了金光瑶的身影。

        眨眼的瞬间，金光瑶便在蓝曦臣眼前化作一阵烟雾消失了。

        犹如一场美梦。

        心中染上几分离别的惆怅，不过，这些伤感很快就被期待拂去。

        蓝曦臣握紧手中金光瑶留下的东西，眼中染上了希翼和期待，期待着夜晚的到来。

        蓝曦臣没有打开陶罐，也没有去猜想金光瑶把什么东西交给他保管，更不想去深究金光瑶身上的疑点。

        这样就很好了。

        蓝曦臣在晨光边缘静静地站了片刻，之后才慢吞吞转身去洗漱。

        半柱香之后。

        “彭！”

        蓝曦臣踉跄地从镜子前倒退两步，心中慌乱不已。

        抹、抹额呢？

        丢了？

        蓝氏可从来没有家主丢失抹额的先例！

        蓝曦臣努力回想，却无法从记忆中找出自己到底是何时丢的抹额。

        花了整个上午在镇中寻找抹额，蓝曦臣仍旧一无所获。

        蓝曦臣无奈，立刻启程回云深不知处请罪。

        唯天色不佳，蓝曦臣御剑飞行至半途，天幕便毫无征兆地昏暗下来，似是下暴雨的前兆。

        无奈之下，蓝曦臣只能停下，寻了个山洞避雨。

        蓝曦臣刚把火生好，雨水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连绵不绝。

        狂风刮个不停，砸在落叶上发出婆娑的响声，树叶随风雨摇摆漂泊。

        担忧地看了看漆黑的天色，蓝曦臣眉宇蹙起，心道这场雨大抵得下个一时辰方能停下。

        “二哥。”

        “二哥。”

        “二哥？”

        起初蓝曦臣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头后却惊喜地发现金光瑶就站在他身边，满面担忧地看着他。

        蓝曦臣很是惊喜：“阿瑶！你怎么来了？”

        金光瑶莞尔：“我并非只有夜晚才能出现，天色昏暗时亦可。”

        因为在这个时候，天道的窥视会被削弱，所以他才能肆无忌惮地现身。

        后面的话金光瑶没有说，只是问道：“二哥怎么出来了？看方向……是回云深不知处？二哥是有要事处理吗？”

        蓝曦臣摇头：“没什么，只是……我的抹额不慎丢失，需要回云深不知处请罪。”

        金光瑶扑哧一笑：“二哥，你忘了吗？你的抹额在我这边啊。”

        说罢，金光瑶伸出手，掌心凭空出现蓝氏的抹额。

        金光瑶走上前来，垫起脚尖，双手环上蓝曦臣的脖子：“二哥，低头。”

        冷冽的气息拂过耳畔，蓝曦臣懵了，条件反射乖乖低头。

        金光瑶花了一点时间，将抹额重新给蓝曦臣戴回去。

        金光瑶退开两步，拍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二哥，好了。”

        额间束缚感重新出现，蓝曦臣这才松了一口气，也没敢去问抹额怎么到了金光瑶手上的。

        金光瑶突发奇想：“二哥，抹额和我相比，哪个重要啊？”

        “你。”

        蓝曦臣没有丝毫犹豫的答案取悦了金光瑶。

        金光瑶竖起食指点在蓝曦臣的唇上，柔软的触感传来。

        这个动作本身就很暧昧，惹得纯情的蓝曦臣红透了脸。

        蓝曦臣别过头，躲开金光瑶，闷闷道：“对了，这个还给你。”

        金光瑶垂眸看了小陶罐一眼就把视线挪开：“二哥先替我保管吧，我随身带着不方便。”

        “二哥可不要把它弄丢了，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

        蓝曦臣欲言又止：“阿瑶，你能不能告诉二哥，这里面是什么？”

        金光瑶挑眉反问：“二哥没打开看看吗？”

        蓝曦臣摇头。

        “不怕被我骗？”

        蓝曦臣再次摇头：“阿瑶不会。”

        “哪来的自信啊，二哥？”

        蓝曦臣执着地说：“你说过，你不会骗我了。我信你。”

        金光瑶愣了。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金光瑶才重新拾起欢快的语气：“嗯……总之，这个不是坏东西，是一对幼蛊。”

        蓝曦臣的眼神闪烁：“什么蛊？”

        “蛊”这个字本身就让人排斥，修习歪门邪道之人多会用这些手段。

        金光瑶沉默片刻：“它叫望生。”

        “望生？我没听说过。阿瑶可以和我说说吗？”

        金光瑶摇头：“还不是时候。”

        “二哥不必忧心，眼下它们还只是幼蛊，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蓝曦臣眼神执拗，沉默地盯着金光瑶。

        两人对视片刻，最终是金光瑶败下：“望生是助我化出人身的。”

        蓝曦臣眼神闪动：“那它……”

        金光瑶捏住蓝曦臣的嘴：“二哥，别问。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和你说的。”

        “好，我信你。”

        “万一我又辜负了你的信任怎么办？”

        蓝曦臣说：“是否辜负我是你的事，我只需要信你就可以了。”

        金光瑶失笑。

        蓝曦臣这人看着古板沉闷，实则上说的话、做的承诺比情人之间还要暧昧。

        金光瑶再三保证：“我没有想要做坏事。”

        蓝曦臣点头，又问：“望生需要养多久才能发挥作用？”

        金光瑶歪了歪头：“不是时间上的问题，只是需要几味药。”

        “哪几味？”

        金光瑶挑了七味药当中三味最普遍的说：“情人窦、秋蔻、还阳草。”

        蓝曦臣的眼睛亮了起来，殷切道：“这些药材蓝氏都有。”

        金光瑶摇头：“需要长足百年的药草，否则没用。”

        蓝曦臣愣住了，随即讪讪地低下头。

        金光瑶看着蓝曦臣，仿佛看到了对方耷拉下来的兔耳朵，不免开心起来。

        “没事的。”

        兔耳朵没有耷拉多久，很快又重新竖了起来。

        蓝曦臣从怀里掏出一个秀工精致的香囊：“我刚好有株百年还阳草，不过其他的……我就没有了。”

        还阳草很好辨认，上面充斥着极为浓郁的阳气，细长似针，带着特殊的香气。

        还阳草属阳，却生长在极寒之地。

        金光瑶知道蓝氏有个寒潭，因此有还阳草并不出奇。

        不过，蓝曦臣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还阳草，这就纳闷了。

        而且还拿还阳草做香囊……

        金光瑶心生疑窦，不过面上没有显露半点端倪，开开心心地接过蓝曦臣手中的还阳草，真挚地道谢：“谢谢。”

        金光瑶顿了顿，又问：“二哥，你的香囊可以给我看看吗？”

        蓝曦臣犹豫了一瞬才将香囊递了出去，而这快到极为容易被忽略的犹豫却被金光瑶捕捉到了。

        金光瑶打开香囊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一翻看，随后在蓝曦臣心惊肉跳的注视下问：“二哥，这香囊是谁送给你的？”

        蓝曦臣一板一眼地说：“叔父给我的。”

        金光瑶似笑非笑道：“蓝老先生啊，可我怎么看这秀工，似乎像是女子所为？”

        蓝曦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心虚，忙不迭向金光瑶解释：“只是普通的香囊袋子而已。”

        “是吗？”

        “千真万确。”

        蓝曦臣信誓旦旦地保证，就差没指天划地发重誓了，活像个被媳妇儿查勤的老实人，不敢有丝毫怠慢。

        在金光瑶锐利的眼神下，蓝曦臣冷汗连连，无措地看着金光瑶。

        在蓝曦臣始料未及之下，金光瑶突然走向前来，在蓝曦臣唇上啄了一口，一触即分。

        轻飘软绵，似有若无。

        淡淡的温热从冰冷的唇瓣溢出，顺着蓝曦臣的唇漫入嘴里。热意从丹田处升起，温暖了蓝曦臣常年冰冷的身躯。

        蓝曦臣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脸色在金光瑶亲上来的那一刻涨红，结结巴巴道：“阿、阿阿瑶，你做、做什么？”

        金光瑶看着手足无措的蓝曦臣，狡黠地睨了他一眼：“二哥猜？”

        蓝曦臣满脸茫然，像是被唐突了的良家大闺女一般。

        占到了便宜的金光瑶也不再逗弄对方，温声道：“好了，二哥，你运气试试。”

        “嗯？”

        金光瑶将灵药重新装入香囊里：“百年还阳草，补充灵力和调理身子的滋补药物……还随身佩戴，二哥，你当我是傻子吗？”

        金光瑶抬眸，眼中盛满星辰：“二哥信我吗？把手伸出来，我给你看看。”

        蓝曦臣“嗖”的一下将双手藏到身后，猛地摇头：“不必！我没有大碍！”

        金光瑶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二哥是不肯相信我吗？我记得，二哥刚才才说过会无条件相信我的。”

        在金光瑶目光的压迫下，蓝曦臣把手伸了出去。

        亲眼看着金光瑶握上自己的手腕，可蓝曦臣却感觉不到任何触感。

        片刻后，金光瑶翻转手心，凭空化出一颗金色的丹药递到蓝曦臣唇边：“吃了它。”

        蓝曦臣往后挪了挪：“阿瑶，我……”

        蓝曦臣开口说话的当儿，金光瑶将入口即化的丹药塞进了蓝曦臣嘴里：“别拒绝。”

        丹药清香溢满唇间，灵力填满常年亏空的身子。

        立竿见影的药效让蓝曦臣有些不安：“阿瑶，这丹药……你给我会不会太浪费了？”

        其实，蓝曦臣更想要问，金光瑶的丹药是怎么来的。

        但他问不出口。

        依稀记得，小时候母亲给他讲故事，田螺姑娘在被屠户发现仙子的身份后，便再没有出现过。

        如果他问了，代价是不是失去阿瑶？

        如果是这样，蓝曦臣宁可做一辈子的糊涂蛋，也不想去做这个豪赌，可能失去阿瑶的赌博。

        金光瑶说：“给二哥吃怎么能算可惜呢？二哥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阿瑶，我不是这个意思。”

        金光瑶摇摇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我知道。”

        “二哥，你别再担心了，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二哥身边的，我不会离开了。二哥，不要再糟蹋自己的身子了。”

        “好。”

        蓝曦臣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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