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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挂着工牌从铁皮盒子飞下,周覆在门口撞上了正欲抱着文件交给他的赵宁。他端量了一眼那累成不周山的待处理事项,不比郑一鸣大平层里的东西少,估计加班加点地忙活,回家时也已经披星戴月。

        “喏,这都是你最近欠下的债,堆我那里好久了,搞得我好多文件都没地方塞,”赵宁吃力地将东西全部塞进周覆的怀里,“我都大致看了一遍,上面堆的那四份需要你仔细瞧瞧,其他的都挺无关紧要——你这或多或少都得给我点好处,毕竟我拿着一份工资干两个人的活儿,怎么说都很心酸。”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从分部升到总部,一大堆的破事等着周覆一五一十地去处理妥当,以前在分部时他只需管好那里的事务就万事大吉了,现如今还需要他劳心费神的事情不再只是一个分部,还有其他区域的子公司也成了他的管辖范围。

        周覆托举着手中高耸的文件,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开玩笑地说:“早知道就窝在那边不回来了。”

        赵宁冷笑一声,显然误解了周覆真实的意图,“怎么?在这边千方百计地送他重返巅峰还不行,非要眼对眼看着才心安是吧?”

        周覆没吭声:“……”这小子说的话我咋听不太懂呢?

        “懒得管你,”赵宁只当是周覆哑口无言的默认,双手环胸,刮了一眼面前的电梯,“大平层那位怎么说?同意归化李度希了吗?”

        周覆静默了几秒,接着,不酸不苦地回答,“这个月之内能出文件,对外公开是从硅谷挖人。”

        “硅谷?”赵宁错愕,“为什么是那里?不应该是首尔吗?”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李度希身上背着两件丑闻,如果直接从st将人挖过来肯定不能服众,会惹一大堆难以处理的非议,”周覆抿了抿唇,“他起初是被st从硅谷挖走的,或许能试着跟那边联系一下,将他要回去挂个大型项目的名,最后我们再写个offer给他走个流程。”

        赵宁怎么想都觉得悬乎,皱着眉头问:“他的前公司能答应吗?”

        “不知道,”周覆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复杂,“但这是眼下能想到的最两全其美的方式。”

        他从未和李度希的前公司有过接触,摸不清楚对方看待李度希事件的态度,但他觉得依照李度希的水平和天赋,那边应该也不会相信报道里不实的言论,或许真的能如他们所想地帮李度希一把。

        “他的前公司是哪一个?”

        “mic。”

        赵宁猝然笑出了声,声音不大不小,但其中包裹的情绪众多,一时半会难以将它们成功分门别类地摆放好。

        他揶揄地说:“要是真成了,李度希必须嫁给你才能配得上你为他的殚精竭虑。”

        周覆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愉悦。目光贴着文件锋利的边缘线擦过,望向了不远处正对着东南方向的窗户。外面全是挨挨挤挤的高楼大厦,铜墙铁壁好似一条漫长的封锁线,仅有最顶上的一小块罅隙能透出碧蓝的苍穹。

        他不痛不痒地说:“我不要他如何感激我,如何报答我,我只想要他能再度横空出世,就像他几年前那样光芒万丈。”

        赵宁顺着周覆的视线扫了一眼窗户玻璃,从未如此清楚地知道周覆看得不是目光所及的任何事物,而是隔山隔海的彼端,那个正处在水深火热中的李度希。

        周覆并非是大公无私的圣人,这点赵宁非常肯定。若真是圣人,就只会在庙里接受香火的烟熏火燎,而不是在百态人间里与魑魅魍魉斗智斗勇。但他抓耳挠腮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周覆愿意不顾一切地帮助李度希,就像是个虔诚的信徒誓死追随自己的神明。

        赵宁思来想去没得出结果,所以试探着问了一嘴,“你和他是不是有些那啥?”

        周覆眨了眨眼,“哪啥?”

        赵宁欲言又止,环顾一圈四下的光景,周遭并未其他人出没的身影,于是他上前一步,凑近周覆的耳边支支吾吾地嘟囔了一句,“踉踉跄跄的那啥。”

        周覆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咬牙切齿地瞪着赵宁,若非他现在抱着东西没有办法揍他,否则一定要将他打得亲妈都不认识,“滚蛋!”

        两人说说笑笑了一阵,便被各自脊梁骨上压着的沉重工作给一把薅了回去,继续蹲在工位上埋头苦干。

        周覆又乘着铁皮盒子朝上飞,他本身就是坐大平层的人,兜兜转转也要回去。赵宁比周覆要缺点意思,但相较于大部分挨挨挤挤的工位,他也算个大人物。他被关进了一间不算大的屋子里,整日就趴在里面拿命还薪水。

        周覆抱着文件回到大平层,将东西甩到桌上就开始忙忙碌碌,笔电、台电全部都逼着电表去转,从始至终都亮堂堂。他是个工作狂,一头扎进去就连轴转,中间极少停下。眼下沿袭了在分部顶层的做派,若非大事,绝不关门。

        工作都枯燥无味,像是一碗无色无味的白开水。纸质的文件看得人眼睛酸涩,白底黑字盯久了就是监狱的囚服,左右都束缚着人不让离开。

        周覆坐在电脑的面前狂敲键盘,噼里啪啦弄得像装修队施工,走廊上都能清楚地感受到震耳欲聋。时间在不周山的逐步降低中晃悠到了吃中饭的点,与他同层的郑一鸣将办公室的门开了又关,打着电话就朝走廊的尽头靠拢。

        “噔噔”一道敲门声从门的方向传来,周覆打字机的手猝然一凝,抬头去找声源。只见郑一鸣一手放在门上,一手拎着手机,卡在门框里朝他投来目光。

        郑一鸣笑着问:“快十二点了,还不去吃饭吗?”

        周覆扭了扭酸胀的脖子,“公司食堂二十四小时供应,也不着急这一时。”

        “那你自己掐着点,大病才初愈别又把自己折腾进去了,”郑一鸣刮了一眼周覆桌上的两沓文件,指了指身边开着的门,“需要我帮你把门关上吗?”

        “不用,就这样挺好,”周覆顿了顿,“通风换气方便。”

        郑一鸣又笑了笑,转身拎着手机继续朝前大跨步迈进,嘴里的话穿过门框断断续续地钻进周覆的耳朵内。

        周覆端起手边摆着的水杯抿了一口,算是勤勤恳恳干了一上午的奖励,不周山被他一刀横着切成了两半,此刻已经矮了一大截,不再像最初那般惊心动魄。台电上挂着进行到三分之一的工作任务,余下的三分之二拿午休的时间来处理,能堪堪卡在结束的点上顺利落幕。

        赵宁在茶水间分了一点零嘴,拎着两袋没有手掌大的饼干,坐电梯升了上来,刚好错开了与郑一鸣的碰面。

        他径直朝前走,去找一扇未关起来的门,那是周覆最独特的标志。接着,他在走廊左侧的墙上找到了标志,“你忙什么呢?跟你发消息都不回一个。”

        周覆放下手里握着的水杯,去拿自己丢在桌上的手机。他屁股一贴上椅子就扎了根,手机直接开了免打扰,所以没听到一丁点响动。

        他戳进去看聊天记录,才猛地发现赵宁给他发了99+的消息,从文字到表情包,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心路历程。

        “没看到。”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三个字去堵赵宁的恼火。

        赵宁大大咧咧地找了个地方坐,“那你吃了吗?”

        “没,手里还在忙事情。”周覆看了看面前的台电,有些烦躁。

        赵宁歪七扭八地躺在沙发上,“需要我现在陪你去吃吗?”

        周覆一挑眉,“你不是说又被塞了活儿吗?”

        赵宁努努嘴,“我又不是ai,总不能不给我时间吃口饭吧?”

        “哦,”周覆起身跺了跺脚,活动活动筋骨,“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垫垫,懒得再跑下楼吃饭了。”

        赵宁翻了个白眼,抬手将饼干抛进周覆怀里,被对方稳稳当当地抓进手中,“两块饼干能垫个屁,连麻雀都不够吃。”

        “早上周立易给我塞了个鸡蛋灌饼,没太饿。”

        “我敲键盘时瞅着你给我发了一长串的菜名,还以为你是真的憋坏了,没想到只是在手部复健。”

        “你快帮我拍张照片,然后发给我,”周覆止住撕包装的手,“就拍我吃饼干。”

        “你这委屈给谁看呢?”赵宁不情不愿地捞出手机,镜头对准周覆后随手拍了一张,“周立易吗?打死他都不会心疼你。”

        “领导的事,你少管。”周覆一边将饼干拆开后朝嘴里塞,一边去捞自己的手机,不消片刻,他便收到了赵宁发过来的照片。

        他点进去看了一眼,妥妥的行车记录仪画质,“我用脚拍得都比你好。”

        赵宁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难伺候的周覆,“我撤走的。”

        在照片消失的前一秒,周覆眼疾手快地点了保存,然后翻出周立易的微信将自己卖惨的照片发给了他。

        “随你,已经发过去了。”

        赵宁冷哼一声,拍拍屁股就气急败坏地跑了出去。

        落地窗外的苍穹上挂了一个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万事万物都闪着光。周覆没出声去留他,目光紧锁在手机桌面上那个仅使用过一次的社交软件,迟疑了半晌,手指还是情不自禁地戳了进去,李度希的消息兀自躺在方框里没有动静。

        在另一个时空里,他几乎与李度希到了有缘千里来相会的地步,但在这里,他仅是说过几句话,要人代他送过一份饺子,生疏得像是两个萍水相逢的人。

        嘴里的饼干被嚼成了碎末,吞咽下肚后,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手指在手机键盘上翻飞了一阵,再度转换成了韩文面版。

        明明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倾泻而下,但羸弱的大坝偏偏在此刻坚如磐石,用最后的力量拼命阻挡洪流的冲击。

        思来想去,他仅仅只是发过去一句非常简单的话:在吗?

        似乎所有久违的开头都是“在吗”,两个字里裹挟的内容比生命科学都复杂千万倍,科学家都难以攻克这一座被玄学气息包绕的高山。

        忐忑不安地等待了良久,对面迟迟没有回他一句话。周覆想着北京与首尔相差的一个小时,此刻的李度希应该在休息,只是睡着了并未看见。

        没等来李度希的消息,倒是招来了周立易百忙之中的一通电话。周覆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选择了接通。

        他窝在松软的老板椅里,似笑非笑地说:“打电话费钱,下次还是微信好吧?”

        周立易刚从会议室走出,手里还拎着笔记本,“你还在乎这点钱?”

        “你没看照片吗?”周覆懒洋洋地说,“我现在已经穷到靠着吃两袋饼干度日,估摸再过几天就要直接喝西北风了。”

        “你不是还有两个腰子吗?卖一个算了。”周立易一挑眉。

        周覆扯了扯嘴角,“啧,你真恶毒。”

        蓝厅的电梯前等了七八个人,周立易扫了一眼,提脚不紧不慢地继续朝前走,沿着宽敞的走廊进入楼梯间,“你怎么出院了?”

        周覆漫不经心地回答,“我都没病了还在医院待着干什么?再说了,郑一鸣要是觉得有我没我其实都一样,把我一脚踹了怎么办?”

        “也对,怪占用公共资源的。”周立易点头附和。

        周覆咬牙切齿地说:“你真白瞎了一张嘴。”

        周立易顺着楼梯向下走,撇开了已经聊死的话题,“你怎么没有去吃饭?我隐约记得ue是有食堂的。”

        “工作太多,一时间忙忘了,现在也懒得再去,几片饼干垫垫就行。”周覆又捻住一片薄饼塞进自己嘴里,一口又一口地将它咀嚼得四分五裂。

        周立易颔首,“也行,健康饮食,你挺自律自觉的。”

        呵呵。

        周覆在心中冷笑了几声,恨不得将周立易碎尸万端。有了情绪总要找一个发泄口,于是他将嘴里的饼干恶狠狠地咬着,每一次的咬合都带着私人的仇怨,像是在吃周立易的血肉。

        周立易站定在厚重的防火门前,它紧闭着,阻断了两个空间的交汇,“今晚你有时间吗?”

        周覆拧拧自己的脖子,“你先说干什么,我再考虑考虑有没有时间。”

        周立易说:“晚上来我家吃个饭,我妈亲自下厨。”

        “为什么突然要请我吃饭?”周覆皱了皱眉,觉得非常的莫名其妙,隐约觉察出其中不同寻常的诡异气息。

        周立易淡淡地说:“不知道,她没跟我说。”

        “我怎么觉得是场鸿门宴呢?”周覆的舌尖抵了抵自己的后槽牙,对于周立易说他不知道的话半信半疑。

        周立易拎着笔记本的手不由自主地摩挲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鸿门宴死不了人,你来就行了。”

        周覆瞥了一眼桌上堆积成山的文件,台电角落里的加速器已经被折磨成了血一般的鲜红,“看吧,我也不知道晚上有没有时间,今天手上的事还挺多的,估计会忙得有些晚。”

        “行,到时候再跟我回消息。”周立易不为难他,抬手扶上防火门伸出来的把手,重重朝下一摁,“咔嚓”一声,拉开了一条逼仄的罅隙。

        周覆敷衍地应了一声,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他去找kakao里的消息,结果只是一场空,最新的那条不再是李度希刺伤他的话,而是他几分钟前的一句在吗。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尽力在克制自己的失望,随后便丢开像个板砖的手机,重新扎根进繁重的工作中,拼命挤压着自己的心烦意乱,企图用着近乎扼杀的方式让自己能够远离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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