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训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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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亭处在西城门三里,沿路排开两行三春柳,更有绿中带白的丁香花点缀其中,春风拂来,带起数里此起彼伏的无垠海波,分外妖娆。时值四月,道旁栽种的桂花树引领高高矮矮的繁花盛开。
若有送别的人临走前折柳相送,登科门第的,折桂寓意吉祥登科,得入朝堂。
京里豪门大户乘兴踏青,刚目见清凉亭,便见近千亲卫乌压压占据清凉亭要道,不知道还以为陛下或皇后临时踏青来了。
登清凉亭可望远近山峦叠翠,银练般闪着日光的江河湖泊。
而三家王侯府亲眷绝无乘兴观赏美景的闲情逸致。
燕清独坐,燕秋蝉燕鸿鸣站在身后。慕容垂隔着燕清和舒哥涛,一脸和气。
舒哥涛明显感觉自己遭受排挤,特别是燕秋蝉燕鸿鸣姐弟俩,一副帮亲不帮理的架势。
一队亲卫呼啸而来,舒哥府怕儿郎吃亏,遣了府中亲卫撑腰。
慕容泽有令,不得任何人打扰公子的雅兴,若非舒哥涛早到,恐怕未必登得上来。
亭下随着舒哥亲卫的到来差点打起来,都是王侯府中亲卫,百战精锐,互不相让。
舒哥府亲卫遭慕容泽府亲卫阻拦在外层,内层西凉王府亲卫负责戍守。吵闹声引来踏青赏花之人的注目,更吸引清凉亭中人的目光。
“慕容垂!我前线杀敌报国,你乘虚而入,非好汉君子行径!”舒哥涛忍耐不住,一双铁拳攥得咯咯作响,张口骂道。
“涛兄,你误会清妹与俊生有情,愤恨出走,晾了清妹两年。耽误她大好青春,此难道君子所为?”慕容垂温言回答。
“就是!非君子所为!”燕鸿鸣帮腔道。
“只有我“清妹清妹”的叫,你给我改口!”舒哥涛怒道。
慕容垂嘴角微翘,不予理睬。
“涛哥,命你府中亲卫不要与垂哥府中亲卫冲突。”燕清不冷不热地道。
“清妹,你帮他不帮我?”舒哥涛日日夜夜思念的人竟然…
“我父王昨夜传信,命我今日和和气气的出门踏青。亭下吵闹,看来踏青赏花之事算是作废了吧。”
“就是,垂哥,咱们换处亭子去。”燕鸿鸣提议道。
“清妹闲亭下吵闹,青梅竹马的我便离开片刻。清妹勿恼。”
舒哥涛转身朝亭下奔去,慕容垂瞥眼,回看燕清,摸不准燕清的心思。
“涛兄与清妹两年不见,怎么就生疏了?你们两年内未通信?”
燕清追忆两年前发生的事,轻轻摇头。
舒哥涛遣人回过信,可大多让慕容雪没收了。
“那我可不解了。”
燕鸿鸣燕秋蝉对过眼神,舒哥涛的确回过信,可此时万万不会帮舒哥涛的。
亭下安静下来,舒哥府亲卫沿路呈八字排开。舒哥涛脱去锦袍,遣亲卫弄来荆条,负后扎好,负荆请罪来了。
慕容垂未料到舒哥涛来招苦肉计,担心燕清动摇,不动声色地瞥眼身后。
“清妹,我出走两年,未与你分别,两年来我日思夜想,巴不得早日建功回来与你相见。清妹,你打我吧。”
燕秋蝉燕鸿鸣担心长姐原谅了他,不等长姐开口,便冷嘲热讽地道:“长姐等你两年,未与其他男子亲近。在你生死不知时与舒哥老夫人相伴,又遣人寻你。我长姐欠舒哥老夫人的情义已还,与你恩情已了。我长姐刚觅到幸福,你回来做甚!负荆请个什么罪!”
“对,你误会我长姐跟俊生有情,不问青红皂白地打人。我长姐看上你,眼睛才真的瞎呢!”
“清妹,我对不起你。投军的日子里,我不顾生死的上阵杀敌,为的就是迎娶你时我已建功立业。”
舒哥涛什么也不顾了,脱下内衫,露出遍布疮痕的躯体。
燕秋蝉忙捂住眼睛背过身去。
燕清起身扶起舒哥涛,眼中已存了几分不忍,“涛哥肯定受了很多苦。”
舒哥涛笑了笑,穿上内衫,“没事,你苦等我才辛苦呢。”
燕清若有所思,舒哥涛拍了拍手,其后的亲卫奉上一张纸片。
“我二哥已经将两年前那场误会告诉我了,俊生亲书的证明,你们清白的,是我心急才鲁莽做错事。”
燕清温和的脸忽然愠怒,道:“我清不清白,与你何干!我要嫁人,你连候选都排不上。秋蝉,鸿鸣,咱们走!”
舒哥涛万没料到燕清竟然发怒,忙追过去,燕鸿鸣命西凉王府亲卫拦下,“长姐不想见他。拦下!”
舒哥涛回望慕容垂,知道自己弄巧成拙办砸了,恨不得,又无可奈何。
慕容垂等西凉王府的马车走远,才朝舒哥涛拱手,带领亲卫下了清凉亭。
舒哥涛悔恨地扇自己巴掌,奔出清凉亭,单骑直追,其后舒哥府亲卫紧随。
慕容垂不怕舒哥涛追上,燕清正在气头上,舒哥涛做的越多越是不对。
果然如慕容垂所料,舒哥涛追上燕清,无论如何求,燕清都未看他一眼。
舒哥涛追到西凉王府,燕清入府,亲卫和下人门子入内,府门紧闭。
“哎,都怪我多此一举!清儿的性子我最了解,可就是不愿其他男子亲近她。”
舒哥涛勒马奔回舒哥侯府,老夫人及女眷们集思广益,帮着出主意。
“涛哥,你说你脱去内衫露出身上伤痕时燕大娘子面色温和。你奉上那份证明清白的书纸燕大娘子才愠怒出走的?”庄郦婉虽为江南首富嫡女,闺阁之事常听手帕之交提起,女儿事自知懂得一些,才开口询问。
老夫人冷着脸别过一旁,女眷们都看向庄郦婉。
“对,就是这样。”舒哥涛回道,“大姐,有什么问题?”
“涛哥,你奉上那份书纸,无非是要证明燕大娘子与俊生的清白。原本并无过错,可燕大娘子并未因此事而烦扰过。她心胸开阔,不计小节。你负荆请罪,袒露伤痕已引得燕大娘子的不忍,原谅你也再看你表现。可你偏在此节骨眼犯错。”
“大姐,我到底怎么又错了?”
“燕大娘子清白自知的人物,以心交心。你与她两小无猜本是优势,可你两年未归,归来便纠结两年前那桩是非。你不提,燕大娘子不提,两颗心交在一起,跟一池水一般清。你提,弄浑了一池清水,燕大娘子如何不怒。”
舒哥涛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喃喃自语:“以心交心。”
“知道错了!?”老夫人明白,正因为明白才更恼怒三子不争气。
舒哥涛明白过来,跪下,投向大姐庄郦婉感激的目光,又恳求道:“娘,帮帮孩儿吧。孩儿定要娶燕清为妻。”
“你长跪西凉王府门前,燕大娘子不原谅你,你永远不用回来!”
“是!”
舒哥涛起身,望眼大姐,二姐,匆匆离开。
“我累了,回去休息。”
女眷们齐齐施个万福。
…
舒哥涛跪在西凉王府门前,已传遍整个京城。慕容雪,燕秋蝉,燕鸿鸣担心燕清从舒哥涛口中得知慕容雪克扣书信之事而引起不必要的波澜而担心。
燕清有些事要问舒哥涛,疾步出门。慕容雪忙唤燕秋蝉燕鸿鸣跟着。
涛哥若为两年前那场误会而两年不与自己往来,那气量实在小的可怜。若姨娘扣下涛哥的信…
门打开,燕清出现。舒哥涛高兴,欲起身相迎,又乖乖跪下。燕清肯出来,说明她心中在意我的。
娘令我来,非得燕清原谅不可。燕清不原谅我,绝不可起身。
“涛哥,你要跪死在我西凉王府门前?”燕清温柔地问。
燕清罕见温柔,一旦突然温柔了,说明她不愿再搭理你,或者不把你放在心里。舒哥涛知道的,他最了解燕清,再不把握住机会就再难哄回她了。
“清妹,我错了,我不该纠结两年前那桩是非。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后你我以心交心。你原谅我好不好?”
燕清无动于衷。涛哥绝对不会说出以心交心的话,肯定有人指点他。
“涛哥,府外风大,我怕你着凉,你回去吧。”
“我不回。清妹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当真?”燕清秋水般的眸子动了动。
“当真。”舒哥涛掷地有声道。
“那好。来人,搬凳子,我要府门前审阅三弟策论。”
“啊,怎么~长姐,不要啊!”
“你最近玩的挺欢,课业都落下吧。快回去取策论来。不然长姐出嫁前非好好调教你不可。”
“出嫁?”舒哥涛眼前一亮,瞬间觉得燕清特别贤妻良母。
“看什么看!我长姐出嫁与你何干?”燕鸿鸣叫道,见燕清拧来的手,忙奔回宅内。
下人搬来凳子,燕清坐下,盯着舒哥涛,似在观察他两年间都起了哪些变化。
舒哥涛心里欢喜,抬头让燕清看。
“涛哥,我问你。你如何遭伏的?”
“我部坚守平城,一日截获付秦方过境密信。大意是与平城的内应勾结,里应外合攻破平城。此等离间计我岂肯上当!我寻到信中提到之人,言说厉害。那人答应写回信,我软硬兼施,令所捉送信之密探将信带回。付秦方果然回信,约定日期要趁雨夜来攻,到时内应打开城门,攻占城池,再趁机收复沿东失地。我自然将计就计,星夜兼程奔向敌营,准备趁其不备打他个落花流水。”
舒哥涛绘声绘色的,说到这里,笑了笑,“谁料遭敌方青瓶口埋伏,结果意外反转了。”
燕秋蝉噗嗤一笑。
燕清面现柔和的笑容。
“清儿,你笑起来真美。”舒哥涛赞道。
燕清回头看,燕鸿鸣闷闷不乐地捧着策论回来。
“涛哥,人家来个间中间,耍了你,赔了千余悍儿军。军中可发了抚恤金?”
“哎,我悍儿军出生入死,不料中伏。朝廷调查此事,尚未下发抚恤金。”
大燕养兵发军饷,临战以割取敌首记功。军卒一死,不发抚恤金。而今国策推行千头万绪,抚恤金一项,朝堂或有意延迟拨款。
燕清拍拍手,李老三站出来。
“自此,伤亡的悍儿军与西凉六军一同领受抚恤。重伤的每月领银三两。战亡的,每家领五两。抚恤金由临近的盛世钱庄出。陛下那里,等几日我亲自问陛下要。”
燕清笑道。
“自然,大燕不论地方,军卒伤亡同理实行。盛世钱庄,陛下入过股的,陛下不还钱,从分红里扣就是。嘻嘻。”
舒哥涛叩谢道:“我舒哥涛为战死的悍儿军和天下军卒谢过燕大娘子。”
燕清瞥眼三弟,三弟乖乖交出策论,有的白纸一张,燕清皱了皱眉,“长姐不过问你课业的事,你就敷衍了事是不是?拿戒尺来!”
“长姐,不要嘛!”
“伸出手来,偷懒就得受罚。这是西凉王府的规矩!”
舒哥涛想笑,燕清冷眸扫过,舒哥涛立刻规规矩矩跪好。燕秋蝉见了捂嘴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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