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梦魇

夜色犹深，平静的村落被大火烧的通亮，漫天的哀嚎声充斥其间。小男孩颤巍巍地躲进了茅草堆里，瞪着双眼，看着自己的阿爹被士兵一刀捅死，亲娘被穿着盔甲的蒙面士兵掠走。

        “爹，娘——”

        倚在榻上沉睡的敖若猛然睁开眼，浑身汗流浃背的。

        “你做噩梦了？”屋内另一名男子手持鎏金折扇，端着一杯茶，正细细地嗅着茶香，见他汗涔涔的，好奇地问道。

        敖若点点头。

        只要一闭上眼，那些零碎的记忆就如潮水一样滚滚而来，那是他的噩梦，梦中那些悲恸的嘶叫与团团的火焰，总是不断地提醒他，不要忘记，不要忘记。

        “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有怎样的过往？”

        冷如冰霜的敖若眸如寒星，走到案几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子楚，一个人若是知道的越多，就意味着他越危险。”

        瞬间，子楚的脸色一僵，“那我岂不是离你远点，比较好？”

        “你觉得呢？”

        “呃！我觉得，我该回房休息了。”他立即放下茶杯，消失在他的眼前。

        敖若转眸，望着窗外的一轮皎月，呢喃道，“有些记忆，它是刺穿了心的，想忘也是忘不了的，但终有一天，记忆会伴随着真相一起冲破夜的囚笼，大白于天下。”

        饷午时分，蜀城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敖若游走在街上，凡是与之擦肩而过的女子都忍不住掩面娇羞，回眸伫望。无奈的子楚摇了摇折扇，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看来今天，我就不该与你同行。”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女子的目光都投在身旁这个男人的身上了，自己只能做绿叶了！

        敖若冷冽地一瞥，他又不动声色地闭上了嘴。

        忽然前面人潮涌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一行人好奇地走了过去。见客栈内，一名男子身穿金丝勾勒云纹图案的华服，头戴锦帽，硬生生地拦住了一个女子的去路。

        女子委屈巴巴的，跪着乞求道，“王子殿下，求你放过奴家吧。”

        “放你？本王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

        “可可奴家已经有夫君了。”

        “那就和离，你来做我的侍妾。”

        “不要脸。”

        “谁？”余归环顾四周，也没瞅到这声音的源头在哪？

        这时，客栈的二楼缓缓走下一人，她笑意盈盈，拎着一壶酒，“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还敢调戏良家妇女？”

        “原来是你这个臭丫头。”余归轻哼一声，走上前，眯起狭长的眼眸，“别以为有我王兄撑腰，我就不敢拿你怎样了？”

        卷耳不屑一顾，拎着一壶酒，“起开，好狗不挡道。”

        “你”余归火冒三丈，他堂堂一个王子居然被一个臭丫头说成狗，实在是难以咽下这口气，于是吩咐几名属下将她团团围住，卷耳眉头轻蹙，“你们这是做什么？”

        “臭丫头，我忍你很久了。”圆目怒瞪的他一只大手正要抽在卷耳的脸上时，却被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子抓住了手腕，他回眸怒斥，“你是什么人？敢管本王子的事。”接着他身后的几名属下撸起袖子，赤手空拳和那人扭打在一起，瞬间桌椅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客人们吓得都落荒而逃。

        “都是饭桶，快给本王子起来。”

        “嗯？”那男人步步紧逼，余归见自己的属下全部被打得鼻青脸肿，倒地不起，就乖乖地闭上了嘴，灰溜溜地逃走了。

        卷耳走上前，立即抱拳，“你太厉害了，几招之内把他们全打趴了。”

        阿狄并未理会，而是径直地走到敖若的面前，作揖道，“爷。”

        她侧眸而望，见眼前这名男子穿着冰蓝色金丝勾勒的印花丝绸，头发金箍拢起，完美的轮廓如刀削似的，锐利的眼眸幽深犀利，散发着冷冽疏离的气息。他身畔另一名男子却与之相反，穿着柔软飘逸的衣衫，披散着的头发用一根玉簪挽起，面容端正，温文尔雅。卷耳见这两人的穿衣打扮与纪南不同，想必是外来人，再加上举止气度不凡，身份俨然非富即贵。

        子楚见她愣怔半天，便在她的眼前挥了挥手，“喂？”

        回过神的卷耳尴尬地笑了笑，“哦谢谢你们出手相助。”

        “不用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子楚笑意横生，走到她的跟前，薄薄的嘴角勾起，“在下子楚，不知姑娘芳名是？”

        “我叫卷耳。”

        “那姑娘年芳几许？”

        “我刚好十六。”

        “那”

        咳咳——

        子楚本想再寒暄几句，拉近一下彼此关系，可瞥到神色冰冷的敖若轻咳后，就噤住了嘴。“哦，我们还有事，那下次有缘再见了，卷耳姑娘。”

        “嗯。”

        他们几人正要离去，客栈的老板就匆匆跑了过来，见自己的店内满地狼藉，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你们别走，把我客栈的东西全砸了，就想走？”

        “我说老板呀，刚才你不是也看到了嘛，这些桌椅全是那个王子余归那帮属下砸的，你应该找他去。”卷耳忿忿不平道。

        “我不管，他们都跑了，就剩下你们了，得赔我的损失，不然我就去报官。”

        “你也太不讲道理了。”

        “道理？你们砸我客栈的时候，怎么不讲道理？”

        她顿时语塞。

        淡漠的敖若给了个眼神，身后的阿狄立即掏出一锭金子扔给客栈老板，“我们可以走了吗？”

        客栈老板眼冒金光，咬了咬金子，“当然可以，几位爷欢迎下次再来哟。”

        下次再来？还有下次吗？以后她都不会再来了。卷耳转而扭头，“看你们的穿衣打扮，是外地人吧？不知你们来纪南是做什么呀？”

        “我们是朱国的商人，打算在纪南买些药材。”

        “这样呀，虽说我们纪南什么都缺，但唯独就不缺这药材。”

        子楚不禁好奇，“看来你好像很懂嘛？”

        “是啊，我阿爹就是一名大夫，家住在城西有间杏庐，你若是有事，可以去那里找我。”她灿烂地笑了笑，拎着一壶酒便离去了。

        回到杏庐后，她见铺内冷冷清清的，一个病人也没有，而大夫呢？正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呢。于是她重重地拍了拍桌子，“睡睡睡，整天不是喝酒，就是睡觉，给，你的酒。”

        “你这丫头”丁念还想唠叨几句，一看到是酒，双眼冒光，忍不住先喝一口，“好酒，果然是好酒啊。”

        卷耳无奈地摇摇头，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她趴在梳妆台前，双手托腮，思绪越飘越远，脑海中皆是刚才那个男子冷峻的脸孔，没想到这世上除了公子奕承外，还有这么多俊美的男子。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但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萦绕心头。

        上林宫苑。

        几名乐姬手扶箜篌，弹奏着动人的曲调，忽然一个宫婢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惊呼道，“二皇子，不好了。”

        “什么事啊？大惊小怪的？”公子允悠闲地躺在椅子上，微闭着眼。

        “公主请你速速过去。”

        乐姜？她又有什么事啊？他睁开眼，与旁侧的奕承对视了一个眼神。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仙居苑，见到乐姜脸色苍白如纸，惶恐不安。

        “乐姜，你这是怎么啦？”

        惊慌失措的她一看是二皇兄，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皇兄，你终于来了，刚才可吓坏我了。”

        “发生了何事？”

        “里面”惧怕的她掩面，指了指。

        公子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见屋内躺着一名宫婢的尸体。待走近，那名宫婢的脸狰狞不堪，脸和脖颈上都爬满了纵横交错蜘蛛网似的痕迹，偶尔散发出阵阵恶臭，一脸嫌弃的他捏住鼻子，“怎么这么臭这死了几天了？”

        “这人是刚死去的。”乐姜见他疑惑不解，又解释道，“今早我在房间里梳妆，突然听见一声尖叫声，就赶过来看看，只见这奴婢像是中邪了，自己将自己脖子扭断了太可怕了。”说着她有些胆战心惊。

        听她叙述，奕承的脸变得更加深沉，缓缓走近，撩起那宫婢的衣袖，手臂青如紫芋，溃烂不堪。公子允嗤之以鼻，“奕承兄，还是别看了，赶紧让侍卫给抬出去。”

        “她被人下蛊了。”

        “什么？下蛊？”

        “嗯。”

        公子允顿时惊恐不安，“巫咸国不是早在百年前被灭了吗？怎么还有人敢使用禁术。”

        面色沉重的奕承摇摇头，忽然精芒一现，瞥到那宫婢的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他掰开手指，发现有张残缺的纸条，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纪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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