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雷

修仙无日月，数月也不过是须臾。

        自从那日初悟之后，楚纵就开始兢兢业业地钻研归玄门的通用心法。待到把心法融会贯通，楚纵就和风源告了假，不再参加致衡峰的基础课业，而是一头扎进了闭关的山洞。

        他要为几月之后到来的榕城秘境做准备。

        榕城秘境进入的修为限制是心动初期，穿书前他已在融合巅峰停留已久，修为早已臻至纯熟，只差一个突破的契机而已。那日初悟之后，楚纵就感觉到修为的壁垒隐隐松动，突破在即，但他硬是生生压制了半月有余，才提出闭关，更是在闭关半旬之后，才正式冲击金丹初期。

        之所以压制修为，一是因为他初来乍到，自穿书以来这是第一次渡雷劫，和普通修士大不相同，要做的准备也更多。

        二就是，他要为他之后的计划做准备。

        如今距离他闭关已将近半年，榕城秘境开启在即，他的计划，也终于要提上日程了。

        楚纵静心凝神，将神识铺展至整个闭关的山洞，灵力倾斜而出，顺着延展游走的神识一点点覆盖，随着灵力一点点地倾盖，有光芒缓缓亮起，金色光点似被灵力唤醒，一点点变得炽盛，眨眼便耀目已极，若是从上空俯视，便能看出，这些金光在楚纵周身勾勒出了复杂至极的纹路，而此时正一点点缠绕覆盖上金光的灵力，更是顺着纹路游走，一点点勾勒出新的阵纹。

        这是一个阵法。

        确切来说，是以符文为印，用灵力做注，以神识为媒，搭建的初级幻阵。

        他要伪造进境的雷劫。

        自他第一次突破至心动初期之后，楚纵就没再寄望于在这剩下的几月中突破至心动中期。穿书时日渐长，如今他对自己的情况更加了解，他的天赋虽然出众，但绝对达到不了这种逆天的速度。他既然放弃了可以速成的心法，靠自己苦修，绝对达到不了风源定下的“心动”中期的目标。

        于是他想到了识海中的那本阵书。

        突破至心动初期之时，从未有过被雷劈的经历的楚纵在天雷毫不留情的攻势下强忍疼痛，念了无数遍清神诀让自己保持清醒，在进境之时，有余力坐地起阵。

        他苦苦压制修为将近一月，不知只为了使得自己进境心动初期和这次伪进境的时间间隔看似合理，更主要的，也是为了留出时间研习识海中的阵书，以及锻炼神识。

        他用这将近一月的时间，只学了一个阵法，引灵阵。

        收集其他灵力的余威并储存。

        这个阵法在修仙界传承凋零之前，多是阵师为器师制造攻击性灵器和符师制造攻击性灵符所用的。储存的灵力最终要通过别的手段引出，才能发挥效用，否则就是一个死阵。而在如今阵师符师只在乘风阁保留着部分传承、丹师器师大不如前的修真界，这个阵法自然可以说作用寥寥，但正是这样一个阵法，激起了楚纵心里狂热的念头。

        他想要把天雷的余威引存些许，以幻阵作辅，伪造雷劫，借以骗过观望着他闭关之所的耳目。

        天雷余威虽然据传和天道规则相连，但到底也是一种灵力波动，虽然引灵阵留存灵力十不存一，但对于天雷波动这种特殊至极的气息，只要能留下一点，就是弥足珍贵。只要辅以适当的幻阵，把对这种波动的感知放大，凭借所有修士对天然的本能敏感，骗过大多数弟子不在话下。

        反正对于他人的雷劫，旁人只能围观，既然不能亲历，又是遥遥一望，哪怕幻阵等级和自己的修为都不算高，被发现的可能性都十分小。更何况阵法传承凋敝已久，大部分修士在未经告知又没有受到威胁的情况下，甚至很难分辨自己是否进入了阵法之中。

        打定了主意之后，被天雷劈的形容狼狈的楚纵硬是撑着画完了阵法最后一笔，才放任自己力竭倒地，而他从雷劫中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调出识海中的阵书继续研习。

        这几个月间，他不仅熟练掌握了完成自己这场骗局所需要的阵法，也将自己现在修为所能修习的阵法基本学了个遍。

        只要雷劫伪造成功，他就可以靠着阵书中的幻阵和这半年来锻炼出的神识，将自己的灵力波动强行提到心动初期。而有了后来学习的这些阵法做底牌，就算遇见高阶修士，他也不是不能一战。

        既然自己的实力达不到风源的目标，他又暂时不想改变剧情，让后续的一切脱轨，那就只能强行伪造修为，营造一切按部就班的假象。

        楚纵引导着灵力一点点补足这混合了数个阵法的大阵。

        能不能鱼目混珠，全然在此一举。

        小侍匆匆而过，到达殿前通传。

        在殿前踱步的少年被回返的小侍引着入内，朝着上首恭敬行礼。

        风源背对他，连头都没抬，依旧是一副打坐的姿态，漫不经心地向着来人发问，“成了？”

        “注意着后山方向的弟子回禀，确是观望到了雷劫。”那弟子抬起头来，样貌清秀至极，让人无端便生好感，正是风源的亲传大弟子许夜。

        风源这才微乎极微地点了点头，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来，“正当如此。”

        “榕城秘境将启，门派内名额有限，此次本峰只有你和楚纵前往，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师弟。”风源声音轻缓，听起来莫名的飘渺清零。

        “是，弟子谨记。”许夜始终谦恭垂首，哪怕是听到了如此不合常理的安排，也没有多嘴一句。

        风源这才回转神来，分给了他这低眉垂首的弟子一道视线，“很好。你一向是让我放心的。那便好好珍惜这次机会，一定不要错失大好机缘。”

        又失败了。

        虞泫一圈砸在了石壁上，内心焦躁。

        今日另一边石洞动静颇大，想来是楚纵又突破了。

        同是闭关，楚纵闭关半年进境两级，中间更是跨了一个大境界，他却始终在心动初期止步不前。

        明明只差那么一点儿，可是就是这么一点儿，始终无法突破，稍微想往前一点儿，都是难如登天。

        本来有了前世的经验，这点修为进境应该易如反掌，可偏偏因为心法的问题，道心偏颇，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时时束手束脚。

        魂魄坚韧有什么用？神识强横有什么用？他恢复旧伤的时间，楚纵就已经进境至了心动初期，和自己并驾齐驱，如今更是又进一级，已经压他一头了。

        就算他对自己的神识再引以为傲，随着修为差距越来越大，也只能无力回天。

        照这样下去，他原定的计划，这许久筹谋，岂不是都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虞泫心浮气躁，再无了修炼的心思，起身准备出关。

        不日后榕城秘境将启，按照前世的发展，楚纵必将前去。前世的自己因为修为不足和秘境失之交臂，这一世绝不能再错过。

        可如今自己明面上的修为离炼气化神之境相距甚远，肯定没有资格进入一个最低修为限制是心动初期的秘境。想要混进去，依靠归玄门无疑是痴人说梦，只能自己另寻办法。

        虞泫边走边想，走至山路口，也懒得看路，完全顺着直觉转弯，不想竟意外撞上了同样出神的楚纵。

        楚纵一看就是刚挨完天雷，头发糟乱，衣衫褴褛，若不是他那张脸强行撑起了几分，保不齐要被人看做是凡世里混进门内来的乞丐。

        虞泫一想到进境就郁闷，偏偏为了长久图谋，在楚纵面前还要装出一副好颜色，内心几欲抓狂。

        楚纵则对虞泫的心情一无所知，见他被自己随便鼓捣出来的一身“雷劈装”糊弄住了，心里尤为开怀，高兴之下，不由自主对虞泫更又好了几分。

        楚纵亲切地拍了拍虞泫的肩，跟他分享，“之前我听师父说，他想让我去榕城秘境历练，如今我已经进境，此事应该是稳妥了。”

        虞泫：……

        楚纵丝毫没有注意到虞泫那掩藏在岁月静好的笑容下的如刃眸光，依旧热心如故，“我这次闭关，又有些感悟，虽然不算多，但对心法应该也算多了几分理解。”

        虞泫笑眯眯地咬牙：“那真是恭喜师兄。”

        “这合该是件同喜的事，有此感悟，等我进了榕城秘境，就能帮你多留意一些，若有合适的机缘，说不定还能帮你找到合适的功法。”

        “难为师兄时刻挂心。”虞泫面露感动，“但机缘难得，师兄还是专心自己，不要为我分神了。”

        至于他的，他自己来就好。

        虞泫一派善解人意的模样，微敛的眸却掩住了眼中蓄势待发的锐芒。他借着视线的遮挡看着楚纵因为自己的话再三强调，竭力保证，心底冷笑。

        说的这么认真，难道真的以为自己会相信吗？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修真一道，想来是踩着同道逆流而上的孤径，绝亲故，散师友。

        行之终途，连最亲密无间的，都免不了分道扬镳。

        何况宿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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