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爷爷“疯”了

十年前，高凡十岁。
  夏日的傍晚，晚霞漫天，微风习习。夕阳绑着远山，大地笼罩余晖。
  高凡跟在爷爷身后，爷爷牵着牵着牛，祖孙两人踏着  温柔夕阳往家赶。
  进了家门，小高凡看到堂屋里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陌生的男人，头发梳理的光溜溜，戴着一个墨镜。黑色的衬衫，黑色的风衣，黑色的长裤，脚上穿着黑色的皮鞋。
  通过皮鞋，高凡可以断定黑衣人来自大城市。
  当时，小高凡很纳闷。他从没听家里人说起过，自家有城里住的亲戚。可是，如果不是亲戚，他来他们家干嘛？
  “喝水吗？”高联仲问。
  “我不是来喝水的。”黑衣人说。
  “爷爷，他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他？”小高凡问。
  “小孩子家，哪那么多废话。去，一边玩去。”高联仲瞪了小高凡一眼。
  “老高，你要的豆种，我给你送来了。”
  伴随着说话声，孙三扛着一袋子大豆进了院子。孙三没想到院子会有陌生人，并且是个城市人。对于村里人来说，城市人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存在的人。能在高联仲家见到城里人，孙三很好奇。忍不住，孙三多看了那人两眼，也就多看这两眼，让孙三记住了城里人。
  “吆喝，家里有客人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把豆种给你放这里了。”孙三放下袋子，转身走了。
  “呵呵！！”城里人冷笑两声说，“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农村人了。”
  “我在这里生活了四十多年，我早就是个农民了。”高联仲说，“你看看，我孙子都十岁了。”
  “看到我，你不惊讶吗？”黑衣人问。
  “早晚的事。”高联仲说。
  “我来的仓促，也没有给孩子带礼物。”城里人边说这话边把手腕上的手表褪下来，递给高凡，说，“孩子，拿着吧。手表给你了。”
  高凡没有接，他抬头看了看爷爷。
  “拿着吧。这块表可是我刚在百货商场买的，好几十块钱呢。”黑衣人说。
  高凡还是看着爷爷。
  “拿着吧，孩子。反正是他们欠咱们的。”高联仲说。
  得到高联仲的许可，高凡便从城里人手里接过手表。高联仲让高凡把牛迁到牛棚里。他和城里人进了屋后，就把门给反插了。两个人在房间里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城里人早早的就走了。一同离开的，还有高凡的爷爷高联仲。
  一晃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当高联仲回到村子时，已经是大雪纷飞的冬天了。
  高联仲站在家门口，衣衫褴褛，像个乞丐。
  当天晚上，高联仲从身上拿出一个黑色的石头，他把黑色石头供奉在八仙桌上，带着全家人给“石头”磕头烧香。当时场面很是滑稽，所以，事情过去多年了，高凡依然记忆犹新。
  第二日，高联仲就把自己关在村西的一个草屋里守着那个石头，他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草屋。
  渐渐的，村里人都认为，高联仲“疯”了。
  对待一个“疯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遗忘。除了高凡一日三餐的给高联仲送饭，其余的人，很少会想起高联仲了。
  春去秋来，高联仲很快就被人遗落在时间的缝隙里。
  村南有一条小河。
  对于高凡来说，这条河给他的童年带来了太多的乐趣。尤其是到了夏天，那时候，家里都还没有空调，他和村里的同龄人便会跳进河里洗澡。一天时间他有大半天泡在河里。
  每当下雨后，河水就会上涨。然后，河水里就有很多的鱼。高联仲会带着高凡去河里抓鱼。别人抓鱼都是在白天，拿着竹叉，或者是渔网，再不济就跳进河里用手摸鱼。
  高联仲和村里人不一样。他是在晚上，河里没人的时候，带着小高凡，拿着一个自制的鱼篓。他先把把鱼篓放在水里，再念一些高凡听不懂的咒语，那些鱼儿便会争先恐后的钻进鱼篓里。
  每次抓鱼回家的路上，高联仲都会再三的警告高凡，不要把他抓鱼的方法告诉村里人。一旦别人知道了，他的法子就不灵了。
  看着爷爷说话时郑重其事的样子，高凡便答应爷爷，要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谁都不告诉。只不过，高凡心里还有一个疑问。既然爷爷轻而易举的就抓到鱼了，为什么不多抓一些呢。
  “抓那么多干什么，又吃不了。”
  “可以拿到集市上换钱啊。”
  “傻孩子，世上的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度。做任何事情，都要遵循自然的规律，不能过度。不然，就会遭到天谴。”高联仲用手指刮了高凡的鼻子，笑着说。
  “可是，爷爷，度是什么啊？”高凡问。
  高联仲扬起脑袋，想了好一会，说：“这么给你说吧，孩子。这条河呢，是咱们村子里的河，河里的鱼，也是属于咱们村子里所有的人。如果，爷爷把河里的鱼都抓走了，别人吃什么啊？孩子，你明白了吗？”
  小高凡摇摇头。
  爷爷想了想，又说：“这么跟你说吧。假如，这条河里本来只有一百条鱼，咱们村里有五十个人，每个人就分两条鱼。爷爷呢只抓走属于自己的那两条鱼就行了。若是爷爷的贪心很大，抓走了属于别人的鱼，老天爷便不会饶恕爷爷。”
  爷爷的话，高凡听得似懂非懂。不过，爷爷的这些话并不重要。当河水褪去，秋日到来，果园的果子成熟后，高凡吃着甜甜的苹果时，便会把爷爷说的这些话抛诸脑后了。
  如今，河水潺潺，果园没有了，以前那些欢乐的时光也没有。高凡在河边留恋了片刻，便去了爷爷居住的茅屋。
  高联仲居住的茅屋在河的对岸，和村子是一河之隔。高联仲刚搬进草屋住时，高凡每日都会来这里，给爷爷送饭。
  每次来时，高凡都看到爷爷抱着一个黑色的石头，嘴里念念有词。
  有时候，高凡也觉得爷爷疯了，不然不会整天抱着一个石头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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