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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天灯


韩老将军就任的文书还没到,战报却先到了。

        冯贵妃不敢透消息给佑缘,待满城酒肆茶馆对这场败仗议论纷纷之时,她才最后一个得到消息。

        她从白驹口中闻得此事,担心韩夫人再出好歹,当即拎着盒子拖着齐宣就往马车上跃。

        曲江听公主吩咐要出门,匆匆忙忙安排人为她更衣梳洗,清点随行宫人及物件,哪知转眼这祖宗就拖着驸马上了车,白驹那年幼不知事的居然直接赶车把人拉走了!?

        她连三赶四点人去随行追上,又派另一行人在公主府大门守株待兔。

        佑缘耳力不错,没多久之后便听见隐隐有车辘声阴魂不散,长叹道:“曲江反应太快,我姐姐竟遣了个能作斥候的角色看管我,甩不掉了。”

        见她神情,齐宣便知她已有决策,替她把话说了:“公主又想重施探望外翁家时的伎俩了?早知公主又叫臣来当靶子,臣便不来了。”

        语罢熟稔地吩咐白驹:“近韩夫人府了,找人最多的商铺停下,随行的里面叫两个嘴严的守在韩府后巷拐角就是。”

        “多谢都尉。”佑缘浅浅弯了眉眼,从箱笼中取出一物,轻捷地跳下马车,状似不经意的拐过几道街道,钻进一条后巷。

        后巷多为居住之所,吆喝声不暄,却能恰到好处地添一些生气。

        她看到韩府的后门,上前敲门。

        门轻轻掀开一条缝,冻的通红的细小手指紧紧扒着,里头透出小孩清亮甜脆的声音:“谁啊?”

        秋风袭过,门连带着手指抖了三抖,佑缘俯身道:“你家夫人出门丢了东西叫我拾到了,劳烦通传。”

        门吱呀一声拢上浅浅一点缝隙,佑缘倒不畏寒风,自在韩老将军府上住过一阵后,她连风寒都不常患。但也落下好动厌静的毛病,此时无聊到看几个垂髫小儿聚在一处斗蟋蟀。

        忽有一人被推倒在地,嚎啕大哭,兼之打滚踢闹,声音传到门内觉得振聋发聩。

        过不多久,门复又打开,不过只比方才的缝隙大一些。她受不得小儿哭闹,取下袖中的平安符塞进门缝便想一走了之。

        不想随着里面传来的两声低咳,一只温暖白净的手握住了她,她愣滞片刻,低声急道:“夫人还病着,外面天寒地冻,怎么出来了?”

        “我虽寡断胆怯,可到底虚长你几十岁,自然是先叫你安心。”她将平安符攥到手心,却迟迟不肯松手,“前不久主君和两个哥儿刚报过平安,还问送的东西你收到没有。”

        佑缘松了一口气,奇道:“什么东西?”

        “还在你姐姐手里呢,主君说东西你看了必定会喜欢,可附的话要让你不痛快了。”韩夫人慈爱的看着她,“历来皇家忌兵权,公主还是少来为好,别叫朝中疑心。”

        她暗暗腹诽:她连出个门都能被参,上哪里造反去,靠心有灵犀吗?

        门又关上了,挡住了她还想说的话。

        她其实还想问问韩夫人,韩老将军的腿阴雨天还疼吗,两个小子何时娶妻,还有……您夜深还会因夭折的独女伤神吗?

        但她没处问去了。

        佑缘刚赶回马车前,便遭到了曲江的一顿盘问:“都尉说公主去买东西了,什么东西这样急,要公主亲自走一趟,不能旁人代劳?公主别说是胭脂水粉钗环衣料想亲自挑,昨日刚叫公主挑被公主推了,今日怎么有了兴致?且公主逛了这么久就空手而归……”

        “曲江,你一路赶过来也不喝口茶?”佑缘扫了一眼随从,几个宫人忙出列把她半劝半押到一旁的茶坊里喝茶,围着她陪坐玩笑。

        她跃上车,齐宣笑道:“辛辛苦苦绣了这么久,这就送出去了?”

        车霎时剧烈颠簸一了下,雕花檀木盒顿时翻倒在地,里边一模一样的平安符洒了一地。

        “若这些都拿的出手,我便统统寄到边境去,一人一个。”

        齐宣觉得拿不出手送了也没什么,且不说一番心意却之不恭,而且这拿去辟邪镇鬼定有奇效。

        “公主肯回府了?”他看着佑缘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便觉得还有事端。

        “别啊,”少女挑眉,“还没踏青呢。”

        他掀开车帘,刺目阳光照进车内:“公主喜烈日去踏青?”

        佑缘一把压下车帘,附耳道:“不然怎么借口避日头晚上再出来一趟?”

        田都监对公主这个大晚上去踏青的提议表示大为不解,愈发觉得现在年轻娘子的心思十分让人捉摸不透。

        但公主的性子他知道,事后的后悔丝毫不会影响她事前的无畏,他拦与不拦只能决定她出行的方式与抵达的时间,不能决定她去还是不去。

        最终他只能妥协,在公主的车马后面派了能列方阵的仆婢侍卫,在与巡防打好招呼,这才放她出门。

        夜幕低垂,星月如织。

        曲江觉得自己被丢在一滩乌墨中,而四野为砚。

        她屏住呼吸,压下颤抖的呼吸声,提起车帘:“公主,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快回去吧。”

        车帘后飘出一小团淡黄,轻轻撞到曲江脸上,她忙的闭眼。

        待淡黄飘去,她定睛一看,是一盏小巧的天灯。

        “公主趁我喝茶时搬上车的?”曲江瞪着坐在车外的白驹,白驹正探头接过佑缘从车窗递出的天灯,闻言讨好地转送到她手上。

        “两个冤家,防我跟防贼一样。”曲江温和地嗔斥,说罢将天灯与袖中摸出的火石一并递回白驹手上,领着她到远处放灯,“你的好主子没给你备火石吧?”

        佑缘跳下车,将车帘整条掀起,无数火光从车中逸出,游荡在原野上,织进如缎的星夜。

        她放的不多,天灯没有燎夜焚原的气势,却也似一束火炬,在天边跃动。

        她知道,战报之下的累累无名枯骨,遂在每一盏灯上写下一小段祭文。

        天灯飘去,消弭在浓夜中,她捧着最后一盏天灯,忽想起什么似的,对着车窗内昏暗的光,手持细笔,慢慢的往上写姓氏。

        提笔写了一些后,毫无头绪,索性将《百家姓》往上默。

        车窗内点点灯光滴在她眼中,她除眉眼外,余下的身子都浸在墨色的长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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