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入夜

比起齐宣那一脸肃穆好似接受托孤的神情，佑缘倒自在的甚至有些过了。

        她笑的花枝乱颤，半晌才堪堪停下，抬手掩面，笑吟吟地问到：“此等逾矩之事我出阁定然前未曾做过，都尉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若是因风言风语对公主说起这番话，那便是无礼了。”他心头紧累负山之感消弭大半，注视着她的眼睛，“公主新婚之夜饮尽三壶烈酒，成婚第二日出门一日未归，臣一向多心，不想曲解公主了。”

        佑缘无语凝噎，再笑不出来，抬头望着屋顶出神。思索与他解释自己出门找了一天鹰能叫这位探花郎信几分。

        提起这鹰，她忽又想起，自己出阁前为这鹰未赴与未来夫婿的约。虽然雍国公主与冯贵妃都告过罪了，太学生堵路怎么也怪不到她头上，但这也算旧账一笔了。

        细细思虑，同样是头回嫁人，怎么全京城就自己嫁人之后没干过几件人事！？

        如今被这么一点，她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有个心上人了。

        “第一回成婚……多有得罪，您多担待。”她倒非忸怩羞怯之人，坦荡荡地应下了，“我自小随性惯了，成婚没个成婚样子，叫都尉见笑了。”

        “不过，若真有与我情投意合山盟虽在却眼见锦书难托的公子……”她转眼见齐宣依旧彬彬谦和的模样，觉得这位儒生一定会说出“不可夺人之美”“有违礼教”之类的鬼话，眼中逗弄之色愈甚，续道，“且还有三位，我新婚之夜不还饮了三壶烈酒嘛，都尉便权当是哭这三段孽缘好了。一位要带我私奔，一位为了我终身不娶，还有一位……”

        这姑娘在韩老将军府上是与府上两个公子及安顿在府上的英烈之后混在一块放养的，酒喝多了，连当年学来的浑话都往外倒。

        她一时想不起话本上的孽缘还有什么结法，踟蹰不言，齐宣无奈接过话头：“还有一位想必为公主投湖殉情了，公主是不是还要问，臣要如何决断？”

        “公主不是器物，公主要携爱私奔，自此与所爱做一所闲云野鹤：要断情绝爱，自此随所爱青灯古佛；抑或要自裁殉情，自此抛下俗世落得清静。都是公主自己的选择，臣即便想拦，也决计拦不住。”

        佑缘眼中的光渐渐暗淡，戏谑之色散的一干二净：“我难道不知这浅显道理吗？那日出城那一跪，说是叫你们拦住了，说到底还是我自己软弱避害罢了，倒让你们成了恶人。”

        见眼前的姑娘失魂落寞，他有些愧疚，忽然不知那日在城外拦下她，到底是福是祸，只得勉力别开话头，让她不要多想：“不过公主英迈洒脱，想必也不会瞧上连亲都不敢提的懦弱之辈，公主所爱之人只会与公主一般英迈洒脱，便是抢亲也要把公主抢回来的。”

        他说着只感觉胸口钝痛。

        可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劝慰法子并没有让佑缘顺气些，反而让她堵的慌，心中直奇怪他怎么这么盼着要过门妻子飞了：“都尉，我们还是想点好的吧。”

        她愈发觉得怅然若失，索性移开视线，环顾四周，眼神撞见不知在远处侍立多久的都监，顿时散了十几年没用过的伤春悲秋：“完了，又得挨参。”

        哪知都监眼中满满的不是责备，而是恨铁不成钢，见两口子都发现自己了，遂示意曲江过去传话。

        曲江脸吹的微红，显然也陪都监站了许久。

        她走入水榭，恭敬问到：“二位可要歇息？”

        见天色不早，佑缘觉得不好再叨扰，再说下去就凌晨了：“我是要回去睡了，都尉可能还要看会书。”

        云钟与曲江险些被她气个倒仰，花前月下良辰美景灯下还黑，这俩就说一会话然后各回各家洗洗睡？早知还不如直接进来让这俩散了得了。

        曲江一脸期盼地朝齐宣看去，云钟则提前开始生无可恋。

        果不其然，齐宣温文有礼地提灯送她出了水榭：“臣送公主回去歇息，然后再回来睡下也不迟。”

        都监姓田，也算看着公主长大，知晓冯贵妃在公主出阁前视男女□□如洪水猛兽，公主出阁的匆忙，备嫁那会光顾着张罗嫁妆了，床帏之事也教的敷衍，把压箱底忸怩不安的拿出来，悄悄偷偷摸摸塞公主怀里，也不管女儿看不看的懂，这居然就算教过了。

        公主拿到那东西之后好奇心使然，用小银刀一点点肢解，花白零碎摆的满桌都是，香艳中透着诡异，唬的曲江几个年纪大些略懂行的不敢进去，更别说讲解一二。因此公主到底懂没懂，懂到什么程度，程度深不深就成了谜。

        冯贵妃把田都监派过去那会儿雍国公主刚怀上，当娘的眼馋，明里暗里要他赶紧撮合女儿女婿造一个。

        田都监看着两人相行甚远的背影，头一会如此直切的意识到，冯贵妃给他挖了一多大的坑。

        也许天下当爹妈的都以为，孩子是到了年纪就努力吸收天地灵气就会怀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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