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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画像


宋嘉瑶愣住。

        她看着碗里的甜水,葱白细嫩的指尖捏着汤匙,莞尔笑问:“王爷和孙小姐说起过我?”

        孙玉容却不答,只是道:“我许久没来过王府,能否请王妃带我四处走走?”

        丹茶脸上盈出笑意,正要说话,却被宋嘉瑶拍了拍手背,她深深看了一眼孙玉容,这才低下头去。

        宋嘉瑶并不似她那般紧张,十分泰然地笑道:“好啊。”

        她带着孙玉容去了临近的畅清苑,这时节的畅清苑正是一派秋光明媚的好光景,天色蓝到澄澈,云如絮软,风比水静。

        两人走在前头,婢女们远远跟在后头。

        孙玉容这才开口,语气里带了些怅然的意味:“很早之前,我就听王爷说起过您。”

        “寻常男子,十七八岁便娶亲,眼看着他到了这个年纪,却连相看的动静都没有,一日父亲便忍不住问他,可是心中有了心仪的女子。”

        “他说是。后来我私下问过他,是什么样的女子,”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宋嘉瑶,而后仰头,望着青黄相接的银杏叶隙间漏下来的天光,慨叹道,“他说,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性子活泼天真。”

        年纪尚轻的时候,孙玉容自然也喜欢过崔鹤行。他出身崇高,却克己复礼,半点没有寻常世家子弟的纨绔浪荡,生得那样一副清绝到秾艳的皮相,却偏又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性情。

        她还记得,他眼睛生得尤其好看,长睫浓密,眼尾上挑,只是那双眼看谁都是一样的声色皮骨,眼里透出来的神意既不多情也不无情。

        然而因他每到家中向父亲请教学问,见着她总会遥遥拱手,唤一声孙小姐,她竟以为自己终归不同,殊不知他早已心有所属。

        后来父亲亡故,她回乡守孝,一直未曾听说他娶亲的消息,直到前不久。

        她还以为,他也和她一样,终究好梦成蹉跎,否则何至于这些年来都没消息,今年忽然就成了亲?可直到见着宋嘉瑶,她知道,他终究还是所愿得偿。

        这个小王妃,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定京城里能养出的小姐,软和得就像一块白玉糖糕。

        她应该讨厌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宋嘉瑶那双清亮的眼眸,她心里顿时什么怨什么气都发不出来了。

        有也没用,她心里很明白,就算没有宋嘉瑶,崔鹤行也不会喜欢她。

        宋嘉瑶静静地听她说完,好半晌,才笑着回答道:“是吗?”

        她弯着唇,眼里却没有笑意。

        崔鹤行十七八岁的时候,他们还不认识呢。

        那个人不是她。

        陪着孙玉容走了一会儿,宋嘉瑶便撑不下去,借口不舒服,让身边的婢女带孙玉容继续游园,又吩咐婢女,若是孙小姐累了,就带她去酬兰居歇息。

        说完,她便匆匆回了厢房里。

        丹茶还以为她是没用早膳,这会儿饿着了,方将人送回厢房,又带着朱柳银榆两人去了厨房,提着食盒回来,请王妃用膳。

        宋嘉瑶却已经褪了鞋袜,背对着门,曲着腿躺到了床上。

        听见丹茶的声音,她闷闷道:“撤下去吧,我不想吃。”

        丹茶这才觉出不对来,她让朱柳银榆出去,关上门,去到床榻边蹲下,轻声问:“王妃怎么了?”

        宋嘉瑶翻过身,伸长了手臂搂住丹茶的脖颈,将小脸埋在她肩膀上,她声音绵软,有些迷茫地说:“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但是……”

        但是她好像有点难受。

        为什么难受呢?

        因为她听了孙玉容的话,知道了崔鹤行以前有过喜欢的姑娘。她觉得好不公平,为什么崔鹤行在娶她之前,还喜欢过别人?她都不知道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稀里糊涂地嫁给了崔鹤行。

        一想到崔鹤行也曾对别的姑娘那么好,不,说不定他对那个人比对她还要好,她就觉得心里酸酸胀胀的,好像喝了一杯一万瓣酸橘子挤出来的汁,难受得她头晕脑胀。

        可她也不能怪崔鹤行。

        毕竟她才是那个后来的人。

        丹茶听得心都疼了,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王妃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让人来看看?”

        宋嘉瑶吸了吸鼻子,放开丹茶,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也没多大的事,我自己静静就好。”

        丹茶担心地看着她,过了好半晌,才柔声道:“那奴婢陪着您。”

        宋嘉瑶点点头,起身去到书案边坐下练字。

        娘亲跟她说过,练字能静心。

        可是没有用。

        她写满了一张又一张,从诗词写到骈文,又写经赋,写到手腕都酸了,她心里难过的情绪还是散不开。

        她不懂,为什么她当初明明只想嫁给崔鹤行,现在却会为了崔鹤行曾喜欢过别的女子而难过。

        她放下笔,呆呆坐在书案前,望着满案的字纸,心里却空下来。

        崔鹤行下朝回来时,案上的笔墨纸砚已经被丹茶收拾好了。

        宋嘉瑶坐在窗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让丹茶给自己找来的书。

        书里的主人公和她有着相似的境遇,比如对方的夫君同样是王爷,再比如那个王爷同样在娶妻之前心有所爱。

        崔鹤行走到屏风后,正欲宽衣解带的手微顿,他觉察出了些许不对。

        以往他下朝归家,宋嘉瑶不管在做什么,都会望着他盈盈一笑,然后叫一声他的名字,再问问他怎么回来晚了,或者今日怎么这么早,然后才会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可是今天,她没有对他笑,也没有和他说话,甚至没有看一眼他。

        桌上还有没动的饭菜。

        崔鹤行将已经解开的衣带重又系上,走过去,低下头问她:“窈窈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

        宋嘉瑶弯了弯唇,说没有。

        她转头看向外头的芭蕉,忽然轻声问道:“崔慎,你以前有过喜欢的姑娘吗?”

        崔鹤行失笑:“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他又答,“没有。”

        宋嘉瑶点了点头。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听了这样合心意的回答,心里也还是高兴不起来。

        她不知道该信孙玉容,还是该信崔鹤行。

        但她也没有表现出来,推了推他的手,催促道:“孙小姐已经等你很久了,你去见见她罢,我想去你书房看看,行吗?”

        “自然是行,如何不行?”崔鹤行颔首,作势要去牵她的手,她却早一步看出崔鹤行的意图,转过身拿了书放到枕边去。

        崔鹤行望着她的背影,眉心微皱,更加确定她是不高兴了。

        可究竟是为着什么事?

        宋嘉瑶放完书,便出了房门,往他的书房去。

        崔鹤行这才上前,看了一眼书名,顿时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

        《情债难偿:霸道王爷小逃妻》?

        除了宋嘉瑶,他没有和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打交道的经验。但在这一刻,向来谋算深远的摄政王觉得,自己是有必要向朝中几个老臣讨教一下养女儿的经验了。

        否则凭他自己,恐怕很难搞清楚为什么他的小妻子会忽然看起这种不入流的话本。

        宋嘉瑶到了书房,一眼便看见书案上的白釉青花画缸。

        她忽然想起来月初的时候,崔鹤行在书房作画,她好奇地看了一眼,还没看清楚,就被崔鹤行哄走了。

        他说他在画她,又说现在还没画好,等画好了自然会给她看。后来他却没再提过这事,而她也没想起过。

        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去看看那幅画。

        画缸里插着十来张画轴,她将画轴抱出来,一张一张地解开,山水画,花鸟画……解到最后,才是当初她在书房里看到的画。

        画上只有一个少女的背影,长发如墨,红裙逶迤,在她身后,是盛开着白山茶的池塘,池边是檐角挂着风铃的亭台。

        宋嘉瑶的手颤抖起来。

        画上的人不是她。

        崔鹤行作画时的温柔神情犹在眼前,然而现在她却已经分不清楚,他的温柔到底是因为画上的女子,还是因为她。

        她想到孙玉容说过的“活泼天真”。

        崔鹤行娶她,真的是因为喜欢她吗?还是因为她有几分像他心里的那个人?

        他看她的时候,究竟是在看她,还是在透过她看他的心上人?

        她宁可崔鹤行不爱她,也不愿意他把她当成别人的影子。

        她慌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泪,低下头将画轴卷好,转头回了正院。

        丹茶与黛栀见着她脸上全是泪,连忙慌乱地对视一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黛栀年纪小,没经过大事,这会儿已经是快要急出泪来,她跺了跺脚:“小姐,是不是那个姓孙的说了什么?奴婢早就看出来她不是好人!她竟然敢欺负您,看我不撕了她!”

        情急之下,她连王妃都不记得叫了。

        宋嘉瑶却被她说得破涕为笑,笑过之后,她眼里又落下泪来。

        她揉了揉红红的眼睛,坐在菱花妆镜前,忽然轻声唤丹茶:“我不想当王妃了。”

        丹茶一惊,正要劝她,却见她浸了水的,清亮乌黑的眸子望过来,那双眸子里以往总是盛满笑意,然而如今却只剩下她看不懂的悲凉与哀戚。

        所有的话都在这一瞬间堵在了喉咙口,她声音低低地说:“那就不当了。”

        因为茶园的事,徐妈妈这段时间不在定京,现在宋嘉瑶在王府里的心腹只有丹茶与黛栀。

        她咬着唇:“我要离开定京,你们想想,是要留在王府,还是跟我一起走。”

        丹茶声音坚定:“奴婢自是要跟随小姐。”

        黛栀也去拉丹茶的手:“我也是我也是!”

        宋嘉瑶点头说好,让丹茶去清点盘缠:“不用带换洗的衣裳,路上再买就好,首饰也不必拿,东西太多反而惹眼,只拿银票就好。”

        又叫黛栀:“去找朱柳紫槿她们,就说我想吃万福楼的饭菜,让她们去跑一趟。”

        ——这是为了支开她们,等事后崔鹤行追究起来,也怪不到她们头上。

        不多时,黛栀支走了四个丫鬟,丹茶也点好了银票,宋嘉瑶才带着她们往外走去。

        路上遇着管家问起她们这是往哪儿去,两个丫鬟吓得面色微变,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露了馅,最终还是宋嘉瑶温温柔柔地笑道:

        “我去魏家看看舅母,王爷若是问起,您就告诉他不必等我用午膳了。”

        管家并未多想,还以为是因为孙小姐的到来,小夫妻俩闹了点矛盾,于是笑眯眯地说了声好,三人这才有惊无险地出了府。

        等到府中上下因为王妃不见了乱成了一锅粥,管家才意识到,事情远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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