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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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长恭啜茶的动作一顿,他差点忘了这茬,宇文护到底不是什么毫无身份背景的庶民,北周权倾朝野的人消失在长安这么久,总会引起轩然大波。
“难不成是宇文邕对你的旧部下手了?”
他也只是猜测,毕竟宇文护人不在长安,经历了上一世,旁人许是不知,但高长恭却清楚明白得紧,宇文邕不甘心做傀儡皇帝,早晚要对宇文护下手。
宇文护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及露出一抹赞许:“阿肃果然厉害,宇文邕确实对我的旧部出手了,数月之前殿试,直接将我的门生全部踢掉,扶持的都是些身后没有任何背景的寒门子弟,这也就罢了,再是以身子骨不好加上年迈为由,强行让太傅告老还乡,这个太傅还是我之前提拔上去的,还有些我安插在朝中的探子,也以冲撞皇室为由被关进了牢房,还有一些追随我的人,以各种理由被打压,看来,我那个好弟弟要有大动作了。”
到底是自己小看这个不起眼的弟弟了,不过也难得宇文邕能沉住气,硬是拖到现在才有所行动,不愧是个狼崽子,养精蓄锐随时准备反扑。
对方说的似乎毫不在意,高长恭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当即追问:“那你要如何做?”
宇文护放下茶盏,心中早有思量,只是说出来可能高长恭不太能接受,尽管如此,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想清楚后,宇文护抬头,眸子对上高长恭的:“你也知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已然没有跟宇文邕争强皇位的心思,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对我怕是早就有了戒心,有些事,必须我亲自出面才行,若任由宇文邕那般放肆,我也对不住跟随了我这么多年的老臣。”
高长恭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在顷刻之间松了下来,又确认了一遍:“这么说,你确定要回长安?”
宇文护只道他不舍得,当下起了调侃他的心思:“知道你舍不得相公,但解铃还须系铃人,说到底,对宇文邕做的种种我并不后悔,若再来一次,兴许我还会这么做,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想要的便要牢牢攥在手中,不过谁让我遇到了你,如今我想要的不再是那冰冷的皇位了,你放心,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妥善处理好跟宇文邕的这些旧怨。”
见他说得尽兴,高长恭只管安静听着,这是北周内部的恩怨,与他本无半分干系,可偏巧由于他跟宇文护有那层关系在,就这样跟北周皇室扯上了渊源。
其实北周内部如何混乱高长恭一点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无非只有宇文护这个人。若此次宇文护回到长安,且不说能不能说服宇文邕不计前嫌,单就算算这日子,他就躁动不安,无法安宁。
因为上一世,宇文护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伏诛的,若一切都按着上一世的走向发展,那宇文护这次回去,怕是凶多吉少。
可是他不能说什么,又不能阻止宇文护回长安,眼看着宇文护回去的日子将近,高长恭终是坐不住了,让人备好马车去了莲花寺。
彼时宇文护正在鹿鹿院子里,小家伙难得没有吵闹,静静听完,半晌后弱弱地问:“父亲要离开鹿鹿了吗?”
宇文护颔首看着坐在大腿上的小孩:“父亲只是有些事要回家处理,暂时离开这里一段日子,等到事情都结束,父亲自然就回来了。”
小孩想了想,扭过头又问:“那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宇文护指着院中那棵光秃秃的数,跟他说:“鹿鹿,看到那棵树了没,现在它的树叶都没了,要等来年开春才会发芽生长,鹿鹿就只管看着那棵树就好,等到树叶又重新长出来,也就是父亲回来的日子。”
听他说完,鹿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而后宇文护又嘱咐他:“鹿鹿,你马上都快四岁了,不要万事都缠着你爹爹,爹爹也有自己的事要做,等过两日父亲走了,你一定要听爹爹的话……”
旁边伺候的嬷嬷眼睛都止不住瞪大,平常宇文护哪里这么絮叨过,眼下跟荣伯有的一拼了。
宇文护有自己的考量,此去还不知情况到底如何,但兰陵王府这一大一小,他得先安抚住了,尤其是鹿鹿。
听伺候的下人说,当时他搬离王府时,鹿鹿可是哭闹了好几日才消停,差点把高长恭的耐性都磨没了。
当时日子短,且他跟高长恭的针锋相对不过是小打小闹,到底没持续太久。这一次,真就难说了。
又过了两日,这日也是冷得要命,高长恭稍稍起晚了些,下人伺候着端热水让他洗漱,高长恭随口一问:“阎公子可起来了?”
昨日宇文护也是奇怪,没留在他卧房睡,倒让高长恭有些吃惊。自从俩人确定了那层关系,这人无时无刻不想着往他房里钻,为了能跟他睡在一处,可是用尽了心思。
昨晚也不知这人抽的什么风,找了个借口就溜到客房去睡了,弄的高长恭自己睡都有些不太习惯,迷迷糊糊半夜才睡去,今早就起晚了。
那伺候的下人回话,只说阎公子一大早就驾着马车出门了,不知去了哪里。
高长恭隔着窗户往外探了探,这么冷的天,宇文护起那么早做什么,平日里俩人睡在一处时,也没见这人起多早。
此刻他怕是忘了,若前一晚跟宇文护谁在一起,第二天他铁定是起不来床的,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都不在少数,哪里能知道宇文护何时是起的。
到傍晚时分,宇文护才回来。
“你这一天都去哪里了?”当时高长恭正抱着鹿鹿在小桌上吃点心,见他来了,忙不迭就问。
鹿鹿当即连点心也不吃了,伸着两条小短胳膊对宇文护撒娇:“父亲抱。”
宇文护爽快地接过他,逗着他玩了会,抬头对高长恭说:“今日去了莲花寺,给我母亲上了柱香。”
“怎么不叫上我一起?”高长恭立马问,那人是宇文护的母亲,自然也是他敬重的长辈,他理应去的。
宇文护笑了笑,招呼着嬷嬷将鹿鹿带回房睡觉,随口道:“天这么冷,适合多睡些时辰,跟着我去受什么罪。”
屋内没了旁人,宇文护突然起身坐到高长恭身边,从背后拥住他,语气轻颤:“阿肃,能认识你,是我莫大的福分。”
没头没尾的一句,虽然类似情话,高长恭还是觉得莫名其妙,转过头想看他,却反被扣住,只听他说:“别动,就这样,让我抱一会,乖……”
闻言,高长恭就真的不挣扎了,任由他的靠在自己的后背上,瞬间觉得好笑:“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你可不是这样的。”
跟个依赖大人的小孩似的。
等了半晌,才听到后背传来一道声音:“阿肃,一想到明日我就要回长安,今年除夕都不能同你一起过了,我心里就难受,若有可能,我真的不想回去了,什么旧部什么皇位,我通通都不想管了。”
难得瞧见宇文护如此孩子心性,高长恭抬手去摸他的胳膊,不料宇文护率先反应过来,俩人双手合十,紧紧攥着。
背不过身去,高长恭偏头安慰他:“没关系,我的预感都是十分准的,你此去定能够说服宇文邕安排好你那些旧部,也能平安地回到我和鹿鹿身边。”
换来的,是更加热烈的拥抱。宇文护将脸靠在他的背上,细细摩挲:“阿肃,谢谢你。”
尽管外面很冷,可房内有地暖,他们两个男人在这里缠绵了许久,高长恭感到后背都有些汗涔涔,宇文护倒好,直接哑声来了句:“那就脱了吧。”
“等等……”
可惜不等他说完,外衣就被扯落下来,里面就剩一件纯白的亵衣,也是高长恭的贴身衣物,瞧着对方如狼似虎的眼神,高长恭先他一步躲开了。
“你这么晚回来,晚膳用了么,”高长恭继续转移话题,“我方才让小厨房给你熬了碗燕窝,趁热喝了吧。”
说话间,燕窝粥已经摆在宇文护面前,见他端起来,高长恭又补充了句:“这么冷的天弄来燕窝可不容易,记得全部吃掉。”
宇文护笑着答应,眼中都是宠溺:“这是阿肃给我的心意,我自然要好好享用,放心,会一滴不剩地全部喝完。”
他的嘴上功夫高长恭听多了也就习惯了,暗自嘀咕了句“就会贫嘴”,然后盯着他把燕窝都喝下去了。
一碗燕窝粥见了底,高长恭也就放心不少。
谁知宇文护前脚刚放下瓷碗,后脚就朝着高长恭扑过来,将人直接压上了床,许是刚吃了碗燕窝的缘故,嘴角都带着餍足的笑意,说出的话更是浪到没边:“阿肃,之前画上的姿势才试了一半不到,可惜我明日就要走了,一连好几个月都见不到,不过没关系,今晚咱们试五个,剩下的那些,等我回来再接着试,可好?”
高长恭瞪大了眼睛,想也不想:“好什么好,明日你要早起,今晚竟还有心思做这种事。”
开什么玩笑,以前一晚上两个姿势他都要累个半死,今晚直接来五个,他明早起不起的来另说,就怕宇文护误了时辰。
谁知宇文护像没听到似的,下一刻就咬上了高长恭脖颈处那精致的锁骨,手里也没闲着,不停在他身上点火。
“别碰那里……”高长恭尾音止不住上扬,哭腔都快出来了。
宇文护果真就停了手,撑起身子坏笑道:“你说句好听的,我就不碰了,今晚就暂且放过你,这笔买卖阿肃可还觉得划算?”
方才差点被欺负到哭出声来,双眼迷离间,高长恭哪里还听到他在说什么,瓮声叫道:“相公,别碰……”
谁知,宇文护听到后手腕上青筋暴起,漆黑不见底的眸子都泛着罪恶的红光,当即含住他的嘴唇,嗓音愈发沙哑:“阿肃,方才你喊我什么,再喊一遍?”
高长恭只摇头,想将头埋到锦被里蒙混过关,但宇文护怎会如他所愿,干脆将被子直接踢下了床,这下没了遮挡的东西,高长恭那漂亮到近乎完美的脸蛋就这样落入他眼中。
“乖,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宇文护在他耳边诱|惑。
高长恭被逼无奈,当下呼吸都不顺了,只能带着哭腔妥协:“相公,别……”
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对待。
扯下床幔的刹那,只听宇文护咬牙切齿地说了句:“阿肃,我后悔了,今晚还是不能放过你……”
外面的冷风敲打着门窗,室内的葳蕤潋滟才刚刚开始。
直到后半夜,宇文护才沉沉睡去。等到旁边传来带有节律的呼吸声,高长恭才颤抖着身子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
那个混蛋,还真是把他折腾的够呛。
撩开床幔,披着破碎的亵衣下了床,唯恐将对方惊醒,高长恭刻意将动作放轻,从一个带着金锁的匣子里,取出来一样东西。
这东西,正是他初来兰陵时,在半路上被一个小孩子塞的保命符。
自从拿回来后,他便一直搁置在匣中,并未佩戴身上,主要是他心中存疑,这块符佩到底有没有保命的用处还未可知。
只是如今这光景,高长恭下意识瞥了眼睡得正酣的宇文护,也容不得他想太多不该想的。
就当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前些日子他拿着这块符去了莲花寺,结果那空静住持一看,平日里毫无波澜的双眼都瞪大了些许,连道“阿弥陀佛”。
高长恭问他这是何意,谁知空静说的竟与那小鹿爷一模一样,末了又从他手中拿过那东西仔细瞧了瞧,叹道:“保命之符,可以此符保住佩戴之人的性命,以往只在书中偶有记载,却不曾想竟有朝一日可得见真玉,阿弥陀佛,施主这是有贵人相助,定将化险为夷,苦尽甘来。”
若这话从小孩子嘴里说的便只当童言童语的玩笑,可是从莲花寺的住持口中说的,就另当别论了。
高长恭不禁心下一动:“敢问住持,这东西若是赠予了旁人,可还灵验?”
空静闭上双眼,手中佛珠不停转动,过了没多久才睁开眼,平静地说了这么一段话:“这保命符看似普通,实则内有玄机,谁若佩戴上身,那便认其为新主,以符保命,一世安乐。”
以符保命,一世安乐。
这保命符是用上好的玉器打磨而成,在黑夜中,竟还泛着些许夺目的荧光。
捏着符佩坐回床榻,瞧着床上呼呼大睡的人,心知燕窝中的蒙汗药发挥了作用,好在剂量不多,翌日还能照常醒来,耽误不了正事。
心里揣着事,高长恭几乎一夜未眠,等到天快亮时终是熬不住了,模模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时,高长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下意识往旁边摸去,不料却是冷邦邦的床榻,当下清醒了不少,叫了荣伯来才知宇文护已经离开王府。
“阎公子说兰陵到长安路途遥远,一大早就动身了,还说王爷昨日睡得晚,让奴才不要惊扰王爷,等您睡到自然醒时再将这个亲手交给您。”荣伯说罢,将手中的信件呈给他。
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大字:陌上花开日,与君重逢时,勿念。
高长恭忍着浑身的疼痛,心里却暖暖的,不管如何,宇文护的命他算是给保住了。
这话旁人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但高长恭却懂,这人是在回应自己。
昨晚上他将保命符塞到了宇文护的衣襟内,担心这人不收,同时附了张纸条进去,上面写着:符佩如相思,不舍与君离,等你。
如此一来,宇文护便会将那保命符当成是再普通不过的定情信物,也不会去怀疑那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而今北齐并无大事发生,至少邺城那边没传来对高长恭不利的消息,他的想法也很简单,现在他在兰陵呆着,想必近几个月还是挺安稳的,那保命符留在自己这儿也是浪费,不如给了宇文护,协助那人渡过难关。
只需熬过这个冬日,一切便都可苦尽甘来。
然而,他想的很好,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在宇文护走后没几日,邺城那边差人送来消息,高湛身患咳疾,昨晚驾崩于宫中,特遣兰陵王即日起速回邺城,以告慰陛下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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