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碧水湖这里确实是一个景色秀美的地方，那一泊湖水像是翡翠般的透亮，折射出五彩的光芒，桑树就长在这里的附近，一吹过去便“沙沙”作响，桑果有的已经发紫，有的才羞答答的红着脸，只是树上的鸟儿实在招人厌，这里啃一口，那里啄一下，留下的果子没有几个是完整的。

　　阳光透过桑树的细碎叶缝里，偷偷看着一会傻笑一会脸红的少年，他的身姿如此挺拔，似乎已经可以顶天立地了，可是他的神情还是那么的稚气，像是得到允诺可以吃糖的孩子，天真而又快乐。

　　露珠刚染上少年的发梢，远远就看到一抹嫩黄色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努力的招手，上天是真的怜爱这个小女孩，荆钗布裙，也难掩她的清雅，活泼，这两者似乎相冲的气质在她的身上都恰如其分的体现出来，当她安静的坐着时宛若神女，那么恬淡，仿佛对万事都洞若观火，却毫不在意。当她在田野上肆无忌惮的奔跑的时候，却又化身成这片田地上的精灵，村庄里的其实不止是少年哪怕是爱美的少女，也会逐渐的靠近她，人性本来就喜爱靠近美好的事物，她就是这样在同龄人的宠爱下长大，长出这样一副不谙世事却又有与生俱来的温柔细致。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棉质粗劣的裙子，头发没有任何的装饰，只是简单的几个扣结便搭了起来。小女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瞳仁里倒映出一张憋得通红的脸。

　　“.......我，我，.....傅清许他晚上睡觉打呼噜，所以我一大早就起来了。”过于拙劣的谎言，小姑娘了然的眨了眨眼睛，嘴角偷溜溜出一丝笑意，“哈哈哈哈，那你岂不是一夜没睡。”

　　然后捂住嘴巴，把眼睛弯的像月牙似的，“你这个小笨蛋。”

　　一阵风吹过，桑树在窃窃私语，怜悯着这两个人的温柔岁月，努力想要把他们环在自己的树荫下，免受人生疾苦。

　　小苏遮扯扯看楞的陈火昱：“傻子，别愣着了。”然后挽住篮子，一手攀着枝桠，一只腿用力蹬，催促少年：“快上来，你不是说你最喜欢吃桑葚了嘛。”

　　陈火昱恍若梦醒一般，麻利的跟着上来，“你把篮子给我，我来拿着。”说完便觉得自己非常体贴，小苏遮肯定会感动的投怀送抱。

　　这小女孩倒也不走寻常路，看了看他一眼：“算了吧，像你这种少爷别举一会篮子就嫌累。”说完就觉得自己思虑周详，完全是书上说的古君子之风。

　　少年人哪能听的自己的心上人这么说自己，“给我吧，给我吧，我能拉开几十斤重的弓箭，绝对不会觉得累。”一手撑着树枝，极其轻易的跳上去，他们俩第一次靠的那么近，小苏遮狐疑的打量了一下他，把装有极少的桑葚篮子放在他的手上。

　　远远在树林里看着他们俩互动的傅清许和徵宬，相视而笑，傅清许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哗啦”的打开，“当年要是他读书骑射的时候也肯这么用心，陈大人那张万年不变的老脸，估摸着都会在深更半夜的时候去祠堂哭个几个时辰，感谢老天和祖宗保佑。”

　　徵宬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你为什么有折扇？买这套衣服还送扇子嘛？为什么我没有？”

　　傅清许的桃花眼笑得和狐狸一样，“老板桌上的，他当时就三套衣服加三个证件顶多五两银子，他要我十五两，我懒得和他吵，之后随手就顺了一把在桌子上的扇子。”说完用扇子遮了遮脸，只露出眼睛，那双桃花眼分外清艳，尾尖有那么一抹刚睡醒的红晕，“帅不帅？”

　　徵宬一把扯过扇子，身板一挺，自以为玉树临风的靠在树上，“我比较帅。”

　　“.........”

　　粗壮的枝干，一把郁郁葱葱的枝叶。阳光泼在他们的发梢，染出别样的迤逦。

　　而此刻，陈火昱脸色不明，甚至有点发白，看着小苏遮手上一扭一扭的毛毛虫，少女瘪了瘪嘴，眼睛又弯的和新月似的，只是无端又有了几分狡黠，“你怕它呀？”说着还凑近他的脸，看着面前的少年悄悄地打了一个哆嗦，又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抿不住的笑意，又费力的装出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只一手捏着虫子，一只手攀着枝干，把它放在细小又离他们较远的分杈上。拍了拍手，原本纤细的手，也肿胀发痒。小姑娘毫不在意，又开始挑着熟透的桑葚。

　　另外一旁的陈火昱，也开始帮忙，“你怎么不把它扔下去啊。”

　　阳光打在少女的侧脸，看着她好像就能明白到岁月静好的样子，“我爹说，道非独我，万物皆有之。”然后把手上一捧桑葚扔到篮子里，“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觉得这样做应该是对的。”耸了耸肩，对着他吐了吐舌头。

　　陈火昱挑了挑眉，突然拉住小苏遮的手，喊道：“别回头，后面有蛇。”小苏遮看着他故作害怕的神情，悠悠的转了个头，“骗人，你的脸色都没有刚刚看到虫子那样白。”然后把手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嫩白的脸泛着薄红。

　　视线往上移，一群吱吱喳喳的鸟在桑树的最上方嘲笑着少年拙劣的谎言，跳来跳去，似乎也是这么不谙世事的样子。

　　“你们怎么会来到碧水村啊？”一把撩起头发在耳后，嫩白的耳垂被阳光笼罩，似乎就要穿过来似的，美的不可方物。

　　“读万卷诗书，行万里路。”少年已然看痴。

　　之后数语，不足为外人道也。

　　徵宬捏着杯子，喝了口水，看着已经放下筷子的何安隅，眼睛里闪烁着求知的光芒。“你怎么不继续说了？”

　　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之后我和清许都回去了，哪这么闲，能一直看人家互动。”

　　确实，他们就是这么闲。

　　桑树上——

　　少女大惊失色，大喊：“陈火昱你后面有蛇。”

　　少年整个人惨白，哆嗦着说：“小.....苏.....遮，你快走！”听着他快哭的语气，姑娘笑得花枝乱颤，树枝也不停的抖动，陈火昱这个大胖头鱼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又是恼怒，又是不甘示弱的瞪了她一眼。

　　小女孩“蹭蹭”的爬了下来，站在陈火昱极近的旁边枝杈上，甜甜的说，“谢谢你啊，小昱。”

　　那是一个极轻的吻，像第一根羽毛落在地面的温柔，像是第一颗露珠附着在蔷薇的轻盈，像是第一束阳光照在草原上的温和。陈火昱呆住了，一张脸红的和盛夏的蜜桃似的。而后小姑娘像只小猴子一样灵活的爬下去，站在树底下对着还呆呆的陈火昱大喊：“我先回去了，今天的桑葚够你吃的了，我得回家做饭啦！”

　　那时候是那么美好。

　　徵宬苦笑着看向茶杯，茶水清而不浑，香味温柔安抚着地面上的人不安的心。地底下的人依旧安详的睡着，再也不管这些身前的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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