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新的生活

不管我怎么恳求，冯瞎子的态度始终坚定。

        跟他一样，乌鸦也很固执，倔强地蹲在车顶上不走。

        “只是一只鸟而已，很多人都养鸟，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说。

        “说的没错，但是你见过几个养乌鸦的？”冯瞎子反问。

        忙碌了那么久，他应该是累了，我也不便再继续纠缠。

        夜已经很深了，车轮碾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冯瞎子也不驾车，而是任由骡子慢悠悠地随心走着。

        我是睡怕了，一点困意也没有，帮冯瞎子盖上被子后，便独自趴在窗户边上往外看。

        雪还在下，天空居然还有月亮，明晃晃蓝盈盈的。

        空气里带着一丝丝寒意，却又不至于让人冷到无法忍受。

        妈妈这会儿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她那里也在下雪吗？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再次团聚呢？

        姥姥她现在跟姥爷一起，应该很幸福吧？

        无伤……我唯一的朋友，已经过去了五年，他却始终没有再出现过，是不是也早已经忘了我？

        想到这儿，我随手打开了宝贝铁盒子。

        干净如新的玻璃瓶子中，三只纸蝶却已经微微发黄。

        不知道它们现在还能不能飞，不过，我们立场终归是不同的。

        就我的亲身经历而言，幽人就没几个好的……

        要是让他知道我还活着，不小心走漏了消息，妈妈和冯姥爷的苦心，便全都白费了！

        思索了很久，我最终选择把它放了回去。

        时间过得很快，没多久天就亮了。

        骡子也累了，我们停在路边休息。

        冯瞎子打开一个口袋，里面是凉掉的烧鸡，还有一些烧饼。

        “七宝，咱们爷俩也不方便动火，将就着吃点吧！”

        他动手撕了个鸡头和鸡屁股，其余的全留给了我。

        我接过来，又递给他一个大鸡腿。

        “冯姥爷你吃，我吃不完。”

        他对着我，呵呵地笑了起来。

        “真是乖孩子，不过我真不爱吃这些东西，油腻腻的，你吃吧！”

        推让了一番后，我最终抵不过美食诱惑，开始大口的吃。

        烧鸡肉质有些柴，却是香到惊人，我把它全部吞入腹中，还意犹未尽地吮了吮手指。

        “冯姥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先去梨花镇吧，拜访一下我的老朋友，顺便在那儿采购点路上用的东西。”

        “要多久到？”

        “照这速度，估计得两三天。”

        听起来好像很远……不过这种旅行对我而言却很新鲜有趣。

        乌鸦还在车顶上，冯瞎子撵它不走。

        临近中午时，我听见它在窗帘外面盘旋，探出头一看，对方嘴巴里居然衔着枚戒指。

        我欢喜地接过来，还拿给冯瞎子炫耀。

        “你看，它好聪明的，经常能捡到一些宝贝！”我开心道。

        “是么，让我看看。”冯瞎子平静道。

        我把戒指递过去，冯瞎子摸摸，又放到嘴边咬了下。

        “居然是金的。”他惊讶。

        “是不是很值钱？”我问。

        “还好，不过够咱们一两个月的花销了。”他掂了掂说。

        “哇！那，我们到人多的地方把它卖了，买点好吃的！”我已经开始幻想那些美味了。

        “七宝，你之前那块宝石，也是它捡的么？”冯瞎子突然想起了旧事。

        “对呀，那块石头真的是个宝贝呢，在水里可以变得像山一样高！不过后来我摸了摸，它就变成普通石头啦！”我很兴奋。

        “以后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绝对不可以跟任何人提。”冯瞎子严肃道。

        我想起了当初寻找它的那些幽人，用力点点头。

        傍晚，雪停了，天色开始放晴。

        一轮硕大的夕阳挂在天边，大地都被它渲染成了金色。

        冯瞎子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皱着眉头慢慢摩挲。

        我瞟了眼，发现这破书我之前见过。

        “冯姥爷，你是不是想知道书上的内容？”

        “对。”

        “要我念给你听么？”我问。

        冯瞎子没有回应，而是拿着书转而‘注视’向我。

        过了很久，他的表情突然放松，仿佛心里面做了某个重要决定。

        “七宝，姥爷教你认字吧！”他说。

        “好！”我毫不犹豫道。

        没有纸笔，他便摊开手心，一笔一画地写给我看。

        “这个字念牡，就是牡丹的牡，记住了，你再写一遍给我看……”

        我照着记忆里的图案，慢慢描给他。

        “哎，对……就是这样，七宝真聪明！”

        我得了鼓励，学起来越发迈力。

        到了附近的小镇，冯瞎子专门买了纸笔。

        我趴在小板凳上，把学会的字一一记录下来。

        “累的话就歇会儿。”冯瞎子说。

        “不累！我要多识字，将来跟春生小舅舅一样上大学！”我说。

        “春生么，他书确实读得好，不过跟你姥爷比……”冯瞎子又停住了。

        “我姥爷怎么了？”我连忙放下笔追问。

        “他也是个很聪明的人，不论什么书，看一遍就能背。我懂得这些，多半也是他教的。”冯瞎子说。

        “诶？！大家都说你是跟庙里和尚学的本事！”我很惊诧。

        “那是因为大家都忘了他，所以就理所当然地那么以为了。”冯瞎子说。

        我睁大了眼睛，专注地听着。

        “牡丹天资虽说天资不错，跟他比却终归还是差得多。”冯瞎子用惋惜的语气说。

        “我妈妈很厉害的，上回走的时候，就打败了好几个幽人！”我辩解道。

        “一些小鱼小虾而已，要是连那些人都对付不了，她又怎么能随意进出幽界……这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冯瞎子突然停下说。

        这可真让人扫兴，天知道我有多好奇那些故事！

        好在沿途村庄多了起来，渐渐地转移走了我的注意力。

        “冯姥爷，前面就是梨花镇！”我大声说。

        “知道啦。”冯瞎子说。

        “它看起来比我们青莞还要大！”我激动道。

        “那是当然，这应该是仙渡最富裕繁华的镇子了。”冯瞎子波澜不惊道。

        他的那位老朋友，据说在镇上做木材生意。

        我们沿途问过去，找了半天才寻到地方。

        在一片隐蔽的树林里，路口处摆着几十具还没上漆的棺材，厂子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跟路过的打听过才知道，老板已经病了好几年，木材厂早就荒废了。

        “他早几年真的风光无限，现在却是惨得很哪，天天疯言疯语不得消停，连人都不认得，儿女没办法，只好将他独自安顿在一个小破屋里，喏，就在那儿！”老人家叹气说。

        按照路人的指引，我们找到了那间破屋。

        还没走近，就听见有人在咆哮，前言不搭后语地不知道在骂什么。

        “老魏！老魏！”冯瞎子唤。

        对方全然不理，抱住头蹲在院子里。

        他头发很长，乱七八糟地坨在一起，身上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看上去的确像是已经疯了。

        冯瞎子走过去，轻轻拍他肩膀，对方却像惊弓之鸟一样弹了起来。

        “老魏，是我，冯寻！还认得么？”冯瞎子说。

        老人怯弱地打量他，眼睛里突然有了光，他抓住冯瞎子，连呼救命。

        “别怕！跟我说说哪里有问题！”冯瞎子安慰他。

        老魏仿佛很信任他，强忍不适安静下来，想要跟他描述病情，开口却只能发出呜哇的噪音。

        他显得很痛苦，却又无能为力，最后居然沮丧地用头撞树。

        冯瞎子钳制住他，唤我过来帮忙。

        “七宝，你帮我检查一下他的嘴巴。”他说。

        我凑过去看了看，除了口腔里的陈年牙垢外，并没有发现异常，于是摇摇头。

        “再看看他的耳朵！”冯瞎子说。

        我抓住他耳朵往里看，隐约看见一抹微弱红光。

        “里面有亮光，但是看不清楚。”我告诉他。

        “去屋里找点东西，把他耳朵堵上！”冯瞎子吃力道。

        我跑进屋，在床上找了点碎棉絮，团起来塞到老魏耳朵里。

        渐渐地，老魏安静下来，目光也开始逐渐恢复正常。

        “冯寻，快点帮帮我！我说自己撞邪了，却没有人相信！你懂得这些，快帮想想办法！”老魏哭道。

        冯瞎子把他安抚住，将其从地上扶坐起来。

        “冯姥爷，他耳朵里应该是发炎啦，咱们送他去医院吧！”我小声说。

        “不对，七宝，我行动不方便，你出去跑一趟，买点松香和蜜蜡回来。”他吩咐。

        我应下，小跑出去，很快就把东西带了回来。

        接着又照着冯瞎子的话，把这两样东西融化搅拌，找了根细细的小棍子。

        “七宝，你眼力好，蘸着松香把里面的东西粘出来。”冯瞎子说。

        “万一戳到他耳朵怎么办？”我很紧张。

        “那也只有忍着了。”冯瞎子说。

        老魏很配合，咬牙坐在那儿不动。

        我壮起胆子，小心翼翼把棍子放进去，红光警惕地闪烁着，居然在里面玩起了捉迷藏。

        果真被冯瞎子说中了，这的确不是炎症，而是个活动的小虫子！

        我心里原本还有些怯意，被它这么一挑衅，反倒起了斗志。

        “老爷爷，你可忍住了，千万别动啊，看我把它给你逮出来！”

        我把心一横，瞄准目标直接戳过去，伴随着老魏嗷一声叫唤，成功把目标给取了出来。

        不待我看清那东西，冯瞎子却再度催促。

        “七宝再加把劲儿，另外一只耳朵里应该也有！”

        许是被刚才的动静惊到了，剩下这只更加狡猾，它东躲西藏，无比灵敏。

        不过我也有了经验，最终将把它顺利拿下。

        老魏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像是已经被去了半条命。

        “他，他没事吧！”我不由开始后怕。

        “没事，七宝你看看那是什么东西。”冯瞎子说。

        我拿起两根小棒棒，在太阳下睁大眼睛观察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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