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后娘

杨若柳把秦家少年的事说了，文怀山放开杨若柳的手，没有再说什么。

        山村的夜晚十分安宁，油灯是不能常用的。杨家虽然有文怀山这个先生，但油灯这种奢侈的东西还是很少用的。

        文怀山杨大妮带着文若兰睡东间，杨若柳睡西间，和文若枫一张床。迷迷糊糊中，杨若柳听到文怀山和杨大妮说话。

        “柳儿大了，不能再和枫儿睡一起。明个找人把东厢拾掇拾掇，让柳儿住东间，兰儿也可以和柳儿住一起。”

        “当家的说的是。后天镇上有集会，我去镇上弹床被褥，把东厢拾掇拾掇，让柳儿住过去。”

        “委屈你了，家里家外都得你操心。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文郎说什么话，我操心也是为咱们自己的孩子。”

        “都是因为我”

        杨若柳听不明白，迷迷糊糊睡着了，睡到半夜，梦见自己掉进大沙河了。冷，杨若柳打了个激灵，腿一蹬，醒了。

        文若枫尿床了，整个褥子都尿湿了。杨若柳踹了文若枫一脚，奈何文若枫睡的死沉死沉的，杨若柳只好把褥子折叠起来，把文若枫推到干褥子上，自己胡乱跨个边儿睡。都七岁了还尿床，烦死了。

        鸡叫了头遍，杨大妮起来做早饭，文怀山要去学堂，早饭需得早点做。

        杨若柳睁着惺忪的眼睛开始烧火，杨大妮擀面。

        锅里的水烧开，杨若柳用葫芦瓢舀了热水，再兑点凉水，水温正好。然后才进屋喊文怀山。

        “爹，起了。”

        文怀山起来，洗了手脸。漱了口，然后站在院子里，抑扬顿挫的吟诵了一段。文怀山吟诵的时候，杨若柳边烧火边默记。

        “柳儿，听明白没有？”

        “爹，听明白了。”

        “好，今天吟诵的在桌上，你背会并默写。晚上爹回来考校。让枫儿继续背《千字文》。”

        “是。”

        文怀山吃完饭出门去学堂。杨大妮就着刚才的面汤，把剩下的面片子下到锅里，再搅一些棒子面，配上咸菜，就是一顿早饭。

        吃完饭，杨若柳把褥子抱出来晒。

        “又尿床了？”

        “嗯。尿了一泡大沙河，能把我冲跑了。”

        杨大妮哈哈大笑，笑完之后骂文若枫，这么大了还尿床，等将来娶了媳妇，让他媳妇给他晒。

        杨若柳拿着砍刀去后山砍柴。从七岁开始，家里砍柴的活都是她的。

        出门不久就碰上了小莲，黑子的童养媳。

        “若柳，砍柴禾去？”

        “嗯，走，一起。”

        山上，小莲一边捡柴禾一边说。

        “若柳，听说昨天你扒了秦家少爷的裤子？”

        杨若柳想骂人，谁tm的这么嘴贱。小莲笑嘻嘻地看着杨若柳阴沉的脸。

        “听说秦少爷的腿很白，跟白面馍馍一样白？”

        “是不是黑子？我大嘴巴子削死他。”

        小莲笑得更开心。杨若柳不理小莲，自顾砍柴。

        小莲笑了一会儿，凑过来说。

        “听说秦少爷是被人撵出来的，后娘不容他。”

        “后娘？不容他？他爹呢？死了吗？”

        小莲摇摇头。

        “不知道？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后娘不容他，他爹又不是整天在家，肯定也不知道吧。哎，这么小一点就被撵出来，真可怜。”

        杨若柳想起昨天荒草间寂寥的背影，终于明白那种感觉从何而来。原来是被后娘撵出来的，后娘啊，这个词就是邪恶狠毒的代名词。

        杨若柳砍了两捆柴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柴禾弄回村里。

        杨若柳拖着柴禾回家，老远就见秦家大门口有马车，婆子和车夫说着什么。等杨若柳拖着柴禾走到秦家门口，就见车夫上了马车，马车绝尘而去。婆子站在门口，不断叹气。

        看到杨若柳，婆子挤出笑。

        “杨姑娘砍柴去了？”

        “是的，大婶。”

        杨若柳拖着柴禾往自己家回，婆子又喊住了她。

        “杨姑娘，你这柴禾在哪儿砍的？”

        “后山，从这条路一直往北走就是了。”

        婆子点点头，杨若柳正要自己往家走，婆子又出声了。

        “杨姑娘，你的手那样，还去砍柴？”

        杨若柳笑笑。

        “我家的柴禾都是我去砍的，不砍柴就不能做饭烧水了。”

        婆子走到杨若柳跟前，扒开她的手，手上的红肉牙看着就惊心。

        “呀，怎么成这样了，杨姑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走走走，我给你包扎一下。”

        婆子拉着杨若柳进了秦家。

        “小五子，拿清凉膏来。”

        小五子拿小罐子过来，秦家少爷也出来了，他一身天蓝色袍子，衬托着他的脸越发的白净，有点蓝天白云的感觉。

        婆子用干净的布沾了水把杨若柳的手擦干净，抹上清凉膏，又用干净的布包扎了。手一抽一抽的疼。

        杨若柳看了秦少爷一眼，转脸看看院子。

        “昨晚上还有野猫吗？”

        “有，怎么没有？好几只呢，喵呜了大半夜。”

        “原先没有人住，野猫很多。现在有人住了，猫应该会少一些。其实有猫更好，没有老鼠。对了，你们是要长住吗？那这些草可得好好拾掇拾掇，不然到了夏天好多蚊子。”

        “那是那是，我们回来了，自然是长住的。这院子哪哪都得拾掇，慢慢来。多谢你啊，杨姑娘。”

        杨若柳笑了笑，向婆子道了谢，走出秦家，想了想，给秦家留了一捆柴禾。

        来而不往非礼也，秦家婆子给杨若柳上药，杨若柳还他们一捆柴禾，这叫礼貌。

        拖着柴禾走的时候，杨若柳又回头看了一眼秦少爷，这么白净的人竟然是被后娘撵出来的，原来不仅仅农村有后娘后爹这戏码，城里也有。

        刚刚走过秦家大门，聋老头还没有关上门，杨若柳听到婆子的声音。

        “村里人就是质朴，你瞧瞧杨姑娘，文文静静的，说话做事多有礼貌，咱给人家用了清凉膏，人家就送给咱们柴禾，哎，还是乡下好，不像咱们府上”

        后面再说什么，杨若柳就听不到了。不过，婆子说杨若柳文文静静，着实让杨若柳欢喜不已。她娘说她疯丫头，黑子喊她杨疯子，还从来没有人说她文静。秦家婆子说她文静，有眼光。

        杨若柳抱着柴禾进家门，一边进一边想。只要不和黑子打架，不跟二柱他们比赛上树掏鸟窝，不趁大人不注意跳进大沙河抓鱼，杨若柳其余的时间还是挺文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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