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欲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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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
明弋荇闻声回头,死盯着他手里的黄帛,面色阴晴不定。迎钟容与归国复位、命他前来劝降,两道旨意本质上没有差别,钟容与依旧是大梁的二皇子,但如何处置这些靼勒将士便不一定了。
他对这道圣旨的内容没有任何怀疑,但他不明白为何会是柳谙春前来传旨,永安帝不杀亲骨肉尚且情有可原,可柳谙春意图弑君、毒害太子,如何还能从皇宫中安然地走上这么一遭?
明弋荇心中思绪翻飞,身体却先一步作出反应,沉声道:“千总大人,命他们都住手。大开城门,迎我朝二皇子复归!”
门千总挣扎一瞬便拽过明弋荇的马,挥鞭从马道重新登上城墙,一路疾行着高呼喝止禁军攻势。
“嘭——”
是震彻天地的一声响。
城门轰然破开,马蹄叩地,迸溅起的不知是谁的血。杀声未歇,钟容与手持银枪立马于城外,雨水裹着血、顺着枪杆往下淌,与满地的残肢烂肉混在一起。
他遥遥与柳谙春对望。
柳谙春身上的衣袍来不及换,被血泡得看不清颜色,像蛰伏在着雨夜里湿了翎羽的枭鸟,眉眼秾丽、神情阴鸷。他手里还攥着圣旨,却并没有宣读的意思。
明弋荇深深看了他一眼,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探究。只此一眼便罢,他快步行至钟容与马前,躬身行礼道:“恭迎二皇子复归。”
他不怕圣旨有假。若是真的,证明现在永安帝已经在柳家控制之下了;若是假的,他只需在圣前佯作不知便好,顶多算他个办事不力。
“恭迎二皇子复归——”
在场军士一齐喊道。
“嗯。”钟容与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免礼,却是按辔未动。
柳谙春鞭马至他身前,瞥了眼明弋荇,神色略缓,扯出抹笑,道:“烦请都御史大人回避一下?”
“自然。”
明弋荇识趣地拱手退开几步,背过身去。
“靼勒这边如何是好?可有安排?”钟容与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圣旨上,低声问道,面上难掩挣扎之色。
若他孤身入城,便相当于向永安帝降,指不定他前脚刚走,这些将士就会被围杀。
柳谙春扯住缰绳,视线越过钟容与的肩,城外的惨象即便是他也不由得发怵,想必城墙上的现状也好不到哪去。他拧着眉估计了下伤亡情况,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
“入城有柳家私兵,不需要他们,殿下与靼勒的约定事后再说。”
钟容与思量一瞬便点了头,拧过身子朗声下令:“就地整顿!圣上有令退者不杀,你等尽快撤回营地,随时待命!”
“扁先生稍后会携郎中出城。”柳谙春补上一句。
“如此甚好,只是可惜怀瑜不能一同随行了。”钟容与说。
柳谙春闻言目光一闪,没有开口。
-
金銮殿内。
“逆臣贼子,何世无之…岂意今者近出尔族!”1
永安帝是这巍巍宫殿唯一的命脉,可此时颓态尽显,瞋目裂眦。殿里戴甲配刀的有锦衣卫,更有他并不熟识的柳家私兵。
柳言蹊站在他身后,扶正他摇摇欲坠的冠。永安帝想起身,却被按住了双肩,牢牢钉在位子上。柳言蹊掌下不着痕迹地施力,谈笑自若道:
“陛下盯了柳家这样久,早该料到才是,何必佯作这副模样?您几时信过柳家呢。”
“先皇要削世家的权时,是朕保下了你们!”永安帝攥紧了拳,指甲陷进掌心皮肉,刺得他目光愈发狠厉,“柳家私养亲兵,早在元惠年间就该拔干净了!若非有朕默许——”
“陛下,”柳言蹊不急不缓地打断他,附耳低笑道,“帝王心术,就不必此时拿来讲了吧?”
他抬头朝外望,天边已有熹微的晨光,却被阴云压着,透不过气。
“您能容柳家调养生息,也不过是想牵着别家罢了。”
这宫里要乱了。
后殿没有驻军监顾,以往御前近侍的太监、婢子搜罗着明珰罗绮、珠翠之珍。这一切太快了,城外厮杀声没有惊醒这座城,前殿的剑拔弩张也没有波及后宫,只有他们最先察觉危情。有人想留,也有人只想偷些财物出宫过安稳日子。没有人高声喧闹,只是脚步纷杂,带出一种微妙的压抑感。
“哐当!”
不知是谁踢倒了鎏金烛台,乱象愈演愈烈,惊动了西侧冼珏宫的婢女。
“出什么事了?”她随手拽住一个抱着衣物的小太监问道。
小太监匆匆瞥了她一眼,见是她便急声道:
“柳尚书逼宫,圣上被押在前殿,您快逃吧!等二皇子入了宫,冼玉宫娘娘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一怔,眼见小太监也跑开了,忙提着裙摆往宫里疾奔。
黑云压城。
殿外已是人影憧憧,柳言蹊望着,却未派人去押管。
“您的后殿似乎要走水了。”他意有所指地低笑道,“不过无妨,走卒而已。后殿的火……还烧不到这明堂上。”
钟容与三人在宫外下了马,由柳谙春引着一路径直往里去。
“都御史大人就莫要进去了。”
柳谙春没走两步便停了步子,笑眼一挑,温声道,语气却是不庸质疑:
“便在宫外等候如何?算起来也是卯时过了,大人这阵去府天街正好能赶上朝市,吃碗抄手当早膳。”
语罢也不管明弋荇作何反应,只自顾自同钟容与疾步往金銮殿去。
明弋荇心中已是了然,他驻足原地,看着这皇宫里逐渐变天。这雨锐得很,打在他面上艳艳的红,明弋荇抬着袖子去挡,却处处都是湿的。他摇头轻叹:
“早知如此,该好好寻个遮蔽之处才是……”
“陛下瞧,新皇这便来了。”
柳言蹊遥遥望见二人,松了钳在永安帝肩上的手,周围卫兵见状抽刀架在他脖子上,将永安帝牢牢压制在原地。
永安帝神色阴沉,盯着钟舒意酷似元后的那张脸,冷声道:
“不愧是私通所诞的孽种,勾结朝臣的手段倒是同你母亲一般无二。”
钟容与一进殿便听见这声讥讽,他步子一顿,面颊上的雨还没擦净,表情似哭似笑。
“……父皇。”他还是这般唤道。
永安帝冷哼一声,没有理他,只是将视线移向柳言蹊:“还等什么?不是要拿我的命吗!”
“我不急,”柳言蹊居高临下地垂目看他,缓缓笑道,“你儿子想同你叙叙旧,多活一刻也是好的,不是吗?”
“父皇。”钟容与又唤道。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来,每个步子都落得很沉,最后跪倒在永安帝面前。钟容与垂下头,露出截细白的颈子,他缓缓俯下身,将额头抵在永安帝的膝上,眷恋似地轻轻蹭了两下。
他在乞怜,乞他前半生从未得到过的舐犊之情。
永安帝神色漠然,甚至往后挪了挪膝,若非卫兵的刀就抵在他脖子上,怕是早已拂袖而去了。
钟容与察觉到他的动作,身子蓦地一僵。
“您不必如此的,”他哑声道,“我并不想要这个皇位……”
柳言蹊瞧着这幅“父子情深”的场面,面上笑意愈盛,他抬了抬手向永安帝身边的卫兵示意,柳谙春在他身边抬眼看去:
“父——?”
钟容与在抬头的那刻骤然失了声。
血溅进他的嘴里漫出一股铁腥味,温热、黏稠的血顺着脖子淌进他的中衣,他努力睁了睁眼,却只有一片模糊的红。永安帝的身体软倒下来,下颌正好抵在他的左肩,远瞧着就像是钟容与渴求已久的一个拥抱。
没有人打破寂静。
钟容与离得太近了,他甚至能听清血液汩汩往外冒的声音,那刀就横在他面前,往下滴着血。他又张了张嘴,却只能“啊啊”地发出破碎、又毫无意义的音节。钟容与发现自己在颤栗,他哽咽着自喉底翻滚出一声恸哭,回拥住永安帝的尸体,用抑不住发颤的手狠狠揪着他那身明黄锦袍,像是想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
柳谙春闭了闭眼,像是不愿再看这幅场面,却被一双手紧紧箍住两肩,同之前受制于人的永安帝一般无二。
“不觉得大快人心吗?”柳言蹊在他耳边喃喃细语,用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睁开眼,你要好好看着。”
何必呢?
柳谙春没有答话。他知道此时还轮不到自己讲这话,于是只能冷眼看着,乖顺的、木然的。
“咳、咳咳……”
突然响起的咳嗽声惊动了殿中人,柳谙春回头望去,是林述秋拄着那柄惊琅玕,借刀当杖立在殿门前,而扁舟子才收了伞去搀他。
“好戏要来了。”柳言蹊又低笑起来,这声笑令柳谙春感到一阵砭骨的寒意。
“述秋——”
林述秋望着殿上那二人,思绪翻飞起来:
结束了吗?
他呼吸又烫了几分。
他移目望向柳谙春,自逃出靳东便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恍惚间像是横跨了数年时间——
注释:
1改自《晋书》列传三十五,原句“逆臣贼子,何世无之,岂意今者近出臣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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