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羽状的火焰在空中飞舞着，不断聚集、阻挠红龙的飞行路线。牠烦躁地绕着圈，试着突围多次失败，最后不得不掉转方向，改往地上的法师飞去。

        见天上的巨兽直朝自己冲来，纳特一则以喜，一则以忧，虽然转移龙的注意力能保住营地，但现在的自己该回去跟团员一起，还是独力拖住这家伙？

        踌躇之际，上头一声粗哑的吸气声，栗子团长抬起头，面对张口喷火的红龙，他反射性的扔出了最强的爆炎球。

        燃烧着橘白色火焰的压缩火球与龙焰发生了剧烈的碰撞，爆炸所引起的狂风不分敌我的扫开了一切，纳特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期间不断有零星的火焰落在他身上，所幸加有保护符文的外袍适时发挥效用，让他最后只多了几处擦伤了事。

        待到爆炸带起的烟尘散去，栗子团长爬起身，瞧见红龙已摔落到地面，低垂的龙首与颈侧半边焦黑，还不住冒着白烟。

        「哇……」纳特不自觉发出低低的惊呼。自从魔力增强到一定程度，他为了安全起见一直将法术维持在一定强度，从未想过全力施放后的威力会是如此。

        红龙缓缓抬起头，遭到严重灼伤的右脸抽搐几下，晶亮的黄色眼瞳燃烧着愤怒与恨意。牠向来以自己强大的法术抗性自豪，刚才却还是被法师弄伤，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这……可恶的人类！」

        「耶？」纳特闻言愣了一下，虽然对龙会说通用语有点讶异，不过现在似乎也不是讶异的时候。

        「我要杀了你！」红龙怒吼着扭动身躯，猛力向前扑击。

        栗子团长见状赶忙向旁边跳开，即使落地的姿势很丑，也总比被当场压扁好。望着俨然被自己完全激怒的巨兽，他心里暗暗叫苦，没有龙骑士引导，红龙恐怕不会回战场，接下来牠大概会紧追着自己不放，至死方休。

        看来不专心对付这家伙不行了，我还想领退休金哪……

        眼前的红龙再度振翅飞起，纳特赶紧转过身，全速朝附近低矮的峡谷区奔去。此时交换学生的笑脸又自动跑过脑海，他不禁沉重地吐了口气。

        好吧，至少龙不会跑到营区去。说到底，现在这种烂状况都是厄德害的，回去一定要狠狠扁他几拳！

        「哈啾！」

        帐棚内的魔族青年猛力打了个喷嚏，身前的水镜也跟着晃动了一下。他咕哝几声，边揉着鼻子边重新调整焦距，眼前的镜面再度浮现了清晰的战场影像。

        「奇怪，纳特跑到哪去了？」他有些纳闷地切换着画面，这时外面传来了小小的喧哗声，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起司特王抬了进来。

        由于亡灵法师在绳上施了不易被割断的强化法术，不知被吊了多久的拜德一直到刚刚才被放下来，见国王有严重脑充血症状，侍卫们赶紧将他抬进附近的法师团团长帐棚休息，不过他一被放到床上就大发雷霆，直嚷着要所有人滚出去。

        一片好心却还挨骂的侍卫们很快就退的一乾二净，等到偌大的帐棚里只剩下国王与交换学生，其中一人才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怎么，身体不舒服啊？」眼睛还是看着水镜，厄德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愉快。

        一旁的拜德没答话，只是心情不佳地在床上滚来滚去。久违的脑充血感觉让他回想起了悲惨的少年时代，那是段集所有倒楣于一身，命苦到可以写成一本「王子受难记」的日子。

        对一般人而言，能让王国两大法师担任家庭教师是一大荣幸，不过对拜德而言只有不幸。由于王后万般嘱托，要大法师们务必矫正孩子的蛮横与任性，任重而道远、富有责任感的格雷萨一口答应，而完全不想当家教，却想趁机整整王子殿下的西尔特也爽快答应，于是少年拜德只得洒泪挥别美好的宫廷生活，从此与超量作业与诸多不人道待遇为伍。

        「格雷萨那个开作业狂也就算了……西尔特……西尔特那混账还是一样恶毒，个性那么差，难怪都几十年了还单身，我看他一辈子都没人要……而且我已经不是王子了，是国王、国王！可恶，他一定是故意让我丢脸的！」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瘫在床上碎碎念的起司特王开始散发浓厚的怨气。

        「哎，坏事做多了，总会有报应的嘛。」一旁的厄德笑得既清新又爽朗。

        「报你个头，这种话你最没资格说！」

        喧嚣嘈杂的战场上，西尔特扠着手，面色寒冷地看着亡灵法师们所引导的亡者大军。原以为能够稳定的步兵团战况出现了变卦，前来支援的龙骑士指挥着座骑，不断以喷吐或物理攻击粉碎大批大批的骷髅兵，而邻近的法师团已陷入危险，在防御墙大半崩毁、与龙展开正面冲突的状况下，他们绝对不能再承受任何打击，所以这边的状况非压制住不可。

        前方一条黑龙用力甩动粗壮的尾巴，位在牠附近的骷髅兵登时支离破碎、骨屑四散，一个残缺的头盖骨落到了亡灵法师脚边，兀自开阖的下颚彷佛诉说着绵延几十年的愤怒与不甘。

        「看来他们很习惯持强欺弱呢，不过，说到龙，可不是只有他们才有。」西尔特一手拂过头盖骨，释放了里面的魂魄，同时拔下颈上所佩带的、刻满各种符文的两枚骨片。

        战地上的碎骨动了起来，彷佛被什么强力的东西吸引，开始迅速挤压、聚合，等到卡伦军察觉异状，两只巨型骨龙已完全成形，牠们展开覆有透明薄膜的双翼，昂首矗立在亡灵法师身边。

        「我想你们也很久没出来透透气了。」西尔特伸手触碰龙首，两头骨龙随即发出撒娇般的低吟，牠们的主人冷冽一笑，回首望向前方的龙骑士。「解决他们。」

        卡伦阵营上方，金龙韦法鼓动着翅膀，悠闲地俯瞰着整个平原景象。两方骑士团兀自厮杀，法师团与龙展开激战，步兵团与亡者也因龙骑士的出现而受到强烈阻挠，牠不由的露出满意的神情。

        同在远方观战的少年紧握着魔族骑士的手，即使目前局势不利于起司特，他还是极力压抑想出手帮忙的意念，强迫自己一定要看到最后。

        当初的那些孩子们都已经长大，现在是他们的战斗，我绝对……绝对不能插手。

        两道白影迅速划过战场上方，突然出现的骨龙让卡伦诸龙一阵惊慌，其威猛凶残的攻击方式很快就让龙骑士陷入苦战，起司特战士与亡者们再度开始前进。

        「西尔特！？」少年讶异地吐出好友的名字，在记忆中，他会出战就已经很难得，更别提把培育已久的骨龙唤出，莫非战场那边发生了什么特殊的紧急状况？

        再稍加观察骷髅兵的行进方向，它们一部分护住了法师团侧翼，就在那辆奇怪的攻城车附近。

        少年立即架起水镜，本以为那是侦查还是准备施放大型法术用，但看这状况似乎不全然是如此，随着画面的清晰，他的身躯跟着一震。

        「怎么了？」一旁魔族骑士关切的问，少年却甩开他的手，毅然跃下悬崖。「等等，格雷……」

        往下坠落的瘦小身影闪过瞬间移动法术特有的光芒，少年就此消失在峡谷区，留下愕然的魔族骑士。

        数种强大的元素能量在空中撞击着，一波又一波的强力震荡不住撼动着地面与天顶，无论起司特法师还是卡伦诸龙皆努力稳住身形，伺机发出更强的攻击。

        在龙族的连番猛攻下，大多的栗子团员早已放弃防御，全心全意将力量投注在大型攻击法术上。仍被绑在攻城车上的史恩看着无数小龙卷风与大型压缩风刃飞过，它们与附近黑龙的酸液对撞，虽在龙颈上开了几道长口子，飞溅的酸液却也倾泄而下，地面上的栗子团员慌忙闪避，几个动作稍慢的还是受到了强烈的灼伤。

        「喂，你们没事吧！」幸好法杖被一同捆在手上，风元素队长赶忙用强风将剩余的酸液吹走。

        「队长，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脸上挂彩的风元素分队长高声说道，这时他忽然看到了什么，一双眼蓦地瞪大。

        「你……你在做什么？危险啊！」

        「嘎？」顺着分队长的目光，史恩瞧见底下有名法师正努力地攀着木条往上爬。

        「队长，我来救你了！」两手死命巴着攻城车，风元素法师抬起头，再次目测自己与等待救援者的距离。「用小型风刃可以吗？我砍旁边。」

        「啥都不准用，亚尼，你给我下去！」发现法师的声音竟然在抖，史恩完全不认为自己能被平安救出，这时一道黑影倏地当头罩下。「笨、笨蛋！看一下后面！」

        底下的风元素法师还来不及回头，就被猛力扑打攻城车的深绿龙翼击中，人呈拋物线路径飞了出去，底下的风元素分队长发出惨呼。

        「天啊，亚尼他被挂掉了！」

        「你这个浑蛋！」

        绿龙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一脸有趣地看着对自己怒吼的法师。「呵呵，我还是第一次被人骂浑蛋呢。」

        「你还没被人骂过什么，尽管说！」史恩咬牙切齿地挣动着，无奈绳子还是捆得很紧。「长的比较大只就了不起吗！」

        「是很了不起啊。」绿龙嚣张地笑着，不住用身体撞击攻城车。待到一边的支架断裂，上头的法师开始显得摇摇欲坠，牠才停下动作，得意地看着对方。

        「副团长！」附近的栗子团员见状赶忙上前救援，却被绿龙甩动的龙尾逼退。

        「不要过来！」脚下的木板已掉落，悬在半空中的史恩大吼。附近又有其他的龙接近，牠们看待法师的目光也同绿龙一样的轻蔑。

        「唷，怎么有只被吊在上面啊？」一条蓝龙轻笑。

        「看起来好像很好玩……放心，不会跟你抢的啦。」路过的黑龙相当不以为然。

        「别玩的太过火喔。」上方的年长白龙侧身改变飞行方向。

        眼见附近的栗子团员遭到猛烈的攻击，史恩愤怒地瞪着绿龙，恨不得与牠同归于尽，这时怀中一股冷硬的触感唤回了栗子副团长的理智，他疑惑地以魔力探测，立即感应到充沛活跃的元素能量，是特级风元素水晶。

        「好啦，该怎么处里你比较好呢？」绿龙慵懒地说，把玩似的用前爪继续拍击攻城车。

        「有个法术……」

        「什么？」

        「有个法术，因为我平常都拿来刨冰，所以没有取名字。」史恩抬起头，定定直视着绿龙。「本来我打算就这样刨冰刨一辈子的，不过我改变主意了。」

        「喔？还有什么绝招是吗？尽管使出来！」巨兽大声嘲笑，好整以暇地退了几步。

        「这可是你说的。」怀中的元素水晶开始发出灿烂的光芒，栗子副团长毫不保留的催动全部的魔力，周遭开始刮起强烈的阵风，大量的风元素在法师身前凝聚，虽急速旋转却未形成龙卷风，而是以风刃的状态逐渐围拢成球形。

        紧咬着牙根保持最大出力，史恩紧盯着绿龙，奋力将巨大的风元素球抛了出去。

        「哼哼，这种雕虫小技。」绿龙漫不经心地站着，任由风元素球朝自己冲来。

        一阵尖锐、令人牙酸的声响过去，绿龙的头部整个被绞碎，接着是牠的双翼，及一部分躯体。

        泉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深绿的鳞片，周遭的人与龙纷纷惊愕地停下动作，目瞪口呆地看着巨兽残缺的躯体摇晃几下，轰然瘫倒。

        刀剑相击，金色的刀锋滑过赤红的剑刃，在卸去力量的同时也让它的主人踉跄了几步。

        即使在战斗中也不忘关心法师团战况，法利耶连续回身闪过大公之弟的斩击，瞥见绿龙之死，漠然的神情随即浮现一抹笑意。

        「就跟他说那个只用来刨冰太可惜，不过临时改良法术还有这样的威力，史恩也真够天才的。」

        「你竟然还有空看旁边！」身为对手的萨克相当脑火，双手剑一转再度奋力一劈。

        「我高兴看你管的着？」深知力量的差距，半精灵轻巧地往后跳开，不打算硬接。「你只会拿着大剑乱耍吗？要我专心，就拿出真本事来。」

        再度将地面砍出一道口子，大公之弟脸色一沉，无论战意还是杀意都是前所未有的强烈。一簇鲜亮的火焰在剑面上爆开，赤红的双手剑燃烧起来，以烈焰回应主人的意志。

        为了弄清楚对方真正的实力，萨克先前的攻击都是只是试探，但却难以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半精灵的力量虽不如自己，但他的速度却足以弥补这个缺点，而且那种如同舞蹈般优美的步伐与进攻节奏，看起来是很赏心悦目，对付起来却相当棘手，从方才到现在自己都只有挨打的份，所幸受的伤不很严重。

        仍觉得似乎在哪里看过这样的战斗方式，萨克皱着眉，半精灵曾意图刺杀兄长，又与可恨的流沙阵有关，照理说刚刚就应该尽全力一剑宰了才对，到底自己在拖延什么？难道是对他战斗的身影感到着迷，希望再多看一点吗？

        马上把这个连自己都毛骨悚然的想法抛到一边，萨克握紧双手剑，上头的火焰随即又涨大了一圈。

        我只是想确认到底在哪看过而已！没错，就只是这样！

        持刀的右手无聊地轻轻晃动，法利耶斜睨这位尊贵的卡伦青年一眼，虽不知道对方在挣扎什么，不过好像终于下定决心了的样子。

        「喂，再不打我要走了。」他高傲地望着对方，话才刚说完，大公之弟就冲到了面前，挥下的双手剑力道不是很大，他举刀挡下，立即暗叫不妙。

        剑上的火焰彷佛有生命似的猛然发动攻击，半精灵赶忙后仰，双脚顺势踢上对手的腹部借力跃开。火焰顺着剑身追了上来，他在地上滚了几圈，退到一段距离外窜动的火舌才缩了回去。

        立刻起身重整架式，法利耶看了看烧伤的右腕，不悦的啐了一声。「主人没教养，连剑也是一样。」

        「战斗无关教养，只有输赢。」萨克悠然地说，接触到半精灵凶狠的视线，他随即回以微笑。

        「刚刚算是意外，因为它的起床气有点差。」大公之弟举剑指着对手，决定要全力以赴的他散发着身为统驭者的自信与霸气。「接下来可就没先前这么轻松了。」

        察觉到对方周遭气氛的变化，以及忽然加重的压迫感，法利耶沉着脸擎起弯刀，刀上的金色光芒立刻变的更加浓稠、厚实。

        清楚感受到弯刀所散发的强大地元素力量，萨克持剑严阵以待，这时顶上掠过一道金色的龙影，他的神情随即闪过一丝错愕。

        起司特法师团阵地，好不容易解决了绿龙，挂在攻城车上的史恩喘着气，一次输出这样大量的魔力实在很累，虽然很想睡觉，这里却不是休息的好地方。

        正想找个既有空又技术可靠的团员来救自己，上方就传来一阵苍老的说话声。

        「压缩的风刃球？有趣。」

        栗子副团长眨了眨眼，看到一条巨大的金龙降落在自己面前，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难看。

        「看来萨克那小子说的没错，你们的力量确实出乎意料的大。」居高临下地看着法师，金龙微瞇起眼。「不过，最终会胜利的还是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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