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那天，阳光很明亮，光线柔和，透过窗打进来，绵密又燥热，阮甜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大巴车不疾不徐地行驶在车流中，阮甜听着前座篮球社各个队员的谈话声，再看向梁栩森，他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似乎睡着了，呼吸浅浅，气息悠长。

        男生的眼睫浓密卷曲，侧脸轮廓立体分明，脖颈线条流畅，阳光照到他身上，肤色即使冷白却也晕染了柔光。梁栩森长得高，俩个人的座位，空隙有点窄，于是他有条腿曲着空隙处，另只腿则懒散又无畏地敞在过道上。

        阮甜坐的位置后边没人，篮球社队员都集中在前排，她可以不用在意后边的目光，只用担心前边人会不会突然转过头来看她。

        阮甜神经紧绷，耳朵发热，梁栩森的腿贴在了她裤子边，这么亲密的动作，让她心生荡漾，一分一毫的注意力都在旁边人身上。

        她学着他的动作，闭眼，然后假设有人盯着她的话会不会被人察觉到。

        好像不会，于是她把目光肆无忌惮地放在梁栩森身上。

        阮甜偏过头，在车流缓慢的行驶中，她轻轻地看着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被拉得很长，情不自禁地入了迷。

        岂料，梁栩森突然醒了，睁开眼，清澈的双眸里，是阮甜盯着他看的样子。

        “看够了？”梁栩森偏头，扬眉，问。

        阮甜立马移开视线，假装刚才只是不小心触到而已，即使被当场抓包，事实板上钉钉，她也若无其事地说：“我刚才只是在想事情。”

        梁栩森：“什么事？”

        “没什么。”

        “让我猜一下，让我朋友这么烦恼的是，跟别的男生的绯闻？”

        阮甜僵在原地，他果然还是看到了那个帖子，冷静地想着解释，却还是因为太慌张而舌头打结，她咳了下，“没有，那个是其他人乱说的，我跟我们班长没什么，就是上课坐得近了点。”

        梁栩森淡淡地说，好像只是随口问起，也不在乎她答的内容，他笑了，懒洋洋地问：“哦，你在跟我解释？”

        阮甜正襟危坐，太着急的时候很容易被人揪着错误，她刚表现地太反常了，于是顺着他的话说，“没有，我就是随口一说。”

        梁栩森收回了支在过道的那条腿，而后往里坐地更近了一点儿，在这蔓延的尴尬中，阮甜感觉如坐针毡。

        在她靠着窗，即将昏昏欲睡之际，上方又传来轻飘飘的一句，“嗯，我相信你。”

        阮甜一下子精神了，虽然这件事本来就是假的，但他没有听信帖子下边的评论，而是选择相信她，那充满胸腔的酸胀情绪随着他的话消失了，她转过头，鹿眼亮晶晶。

        后来，阮甜才知道，原来梁栩森早就知道她喜欢的是他，所以他无条件相信她。可悲惨的是，他也只是，因为她喜欢的是他，所以才相信她。

        ……

        大巴车稳当停在地下停车场，众人准备直接上电梯，人数有点多，电梯预计得来个三四趟，才能全部上去。

        阮甜下车跟陈念走在一块儿，俩个女孩走在一堆大男生中间，陈念跟他们说说笑笑的，气氛融洽，阮甜跟陌生人找不到话可不说，所以只是安静地听着。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梁栩森跟黄小声就走在她和陈念后面，亦步亦趋。

        昏黄的灯光照着他，梁栩森的身影被拉长，斜斜地穿过前方地面，她一下一下踩在他的影子上，因为这隐秘的接触她心跳加快，好像那个影子不是在脚下，而是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的。

        队里的男生都挺好玩儿，在先上电梯这一点谁也没模糊，一群人就往里挤，把最先进去的黄小声扔了出来。

        然后在他痛斥学弟们不懂礼貌的时候，不懂礼貌的学弟个个咧着嘴，无情地把电梯门关上了。

        “……”

        黄小声退了回来，跟正看着刚才状况，笑起来的阮甜，大眼瞪小眼，而后骂道：“这群死小孩！懂不懂礼貌，下次看我不罚他们跑体育馆跑五十圈！”

        阮甜意识到他这话是对她说的，表示理解，但又不知道接什么话，于是笑着点点头。

        梁栩森站在她身后，瞟了眼女孩跟黄小声的互动，默不作声地撇开了头，抱臂，看着电梯冰凉的金属门。

        很快，电梯下来了，梁栩森作为队长，自然是要等所有人都上去完了，才上去，于是扬扬下巴，示意他们先走。而阮甜没看到他的示意，抬脚走了进去，被先她一步，眼疾手快的陈念推了出去，阮甜完全来不及反应，碰到电梯口，脚下踉跄，瘦瘦的影子即将撞进梁栩森的怀里——

        然后下一秒，就感觉，一双有力的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属于男生的独特气息把她笼罩，阮甜呼吸骤停，她稳住身体，情绪外露，下意识反应：“谢谢。”

        她再度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念，这家伙竟然还对她邀功似的笑。

        “……”

        黄小声在电梯最里头，亲眼看见陈念干的事，他摆出一副训人的姿态，口吻严肃：“你刚是故意的吧？是不是看他们跑50圈，你羡慕了？也想跑！”

        陈念喉咙一噎：“……没有。”她解释道：“刚电梯超重了嘛，所以就想让阮甜就跟梁队坐下一趟。”

        阮甜看黄小声还要教训陈念，她立马站直身体，挤出笑容，“没事没事，黄……副队，我坐下一趟就好了。”

        陈念感激地看着她，阮甜知道她是为了给她和梁栩森创造机会，自然不会怪她，只是这方式太激烈了，要是梁栩森没看到她，或者不想理她的话，她就要在众人面前出丑了。

        电梯缓缓关闭，顷刻间，只剩阮甜和梁栩森，还有几个其他篮球社的队员。

        梁栩森看着她，嘱咐道：“下次小心点。”

        “嗯，谢谢。”

        “没事。”

        阮甜瞥了梁栩森一眼，他说话完，就淡淡地看着电梯上升的数字，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又将注意力移到队员们身上，他们低着头玩手机，一副‘我在玩游戏别来打扰我’的样子。

        队员们打量队长一眼，决定还是安静如鸡，他们可不敢跟梁栩森开任何玩笑，只有跟黄小声才会插科打诨。

        到达火锅店，这家店在大楼中层，附近都是各式各样的美食店，顶层是服装区。

        篮球社人多，所以是分开坐的，黄小声已经提前安顿好队员，让他们想吃什么点什么，千万别客气，梁大少爷买单。

        队员们连声应好，虽然跟梁栩森之间有距离，平时除了在篮球社也根本没交集，但他们都知道梁栩森有钱，这点鸡毛蒜皮的小钱对他来讲根本不算什么。

        阮甜跟陈念坐在一块儿，她刚坐下，陈念就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看着那个点推你的，因为那会儿，我看到学长正在看你，就顺手把你往外推，所以我猜到，他肯定会接住你的。”

        阮甜想说，万一要是没接住呢？不过计较这些也没用，她叹了口气：“没事，你下次别这样就好啦。”

        陈念郑重点头，并且表示自己下次会用温和一点的方式助攻。

        阮甜：“……”

        陈念拿过菜单询问道：“你喜欢吃什么？点吧。”

        “我什么想吃的，按你的口味来就好。”

        火锅店人声鼎沸，在宁市特别出名，经常有网红过来打卡，这个点人已经很多了，阮甜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这家店装修也特别雅致，音乐慢悠悠地流淌，雕着花的屏风放置在角落，桌椅和墙壁、地板都是古风式，墙上还挂了许多山水画。

        她们这桌是大圆桌，梁栩森从外边走进来，径直走来这桌，随后，坐在了阮甜旁边，不过她这是正常的，因为圆桌唯一剩下的位置就在她旁边。

        “……”

        很快，服务员端着鸳鸯锅上来，另外一个服务员推着推车上菜，阮甜看着摆了一大桌的菜，只能用夸张来形容，她不免心疼了下请客人的钱，不过看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酒过三巡，氛围热烈，黄小声在哪都是个气氛组，特别爱闹，这会儿已经搂着队员们喝酒、吆五喝六地跟人谈天侃地。

        梁栩森则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他身上有种贵气，感觉从出生就是高高在上的，特别有距离感。所以当阮甜侧过头，看他，被火锅热气晕染的双眼，湿漉漉的，在热气中，黑得发亮，湿润清澈，一眨不眨的，一瞬间，她像被什么东西击住了心脏。

        男生们聚会总是免不了喝酒，黄小声这会儿已经吆五喝六地从圆桌那边敬了半圈儿，到阮甜的时候，她拿过酒杯，有点不知道该不该喝。

        高三压力大的时候，她曾经偷喝过酒，啤酒的味道很苦很涩，还有点辣喉咙，导致她现在对酒也有种抵触，眼下，也不知道要不要喝，她看了眼陈念，小姑娘特别豪横，拿起酒杯就是干，已经成功跟一群男生称兄道弟。

        她礼貌笑了下，总不能不给人面子，拿起酒杯，跟黄小声碰了碰，在他惊讶的眼神中，她拿起酒仰头灌了，这次一点都不苦，舌尖还有一丝甜味，难道啤酒品牌不同，苦甜也会有差别吗？忍不住抿了抿，还挺好喝。

        黄小声干完，说：“还以为你不会喝酒呢？”

        阮甜诚实道：“会喝一点。”

        黄小声又敬梁栩森，他酒杯满满当当的，液体冒着白泡往上鼓，梁栩森看了眼阮甜，女孩目光很亮，小脸粉粉的，随手把酒递给她，像逗猫似的问：“你还想喝？”

        “……没有。”

        梁栩森喝完酒，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女孩子少喝点酒，不安全。”

        “……”

        阮甜想说，那你还是酒吧卖酒给女孩的老板呢……但她怂，没敢说。

        梁栩森一边看她涮菜一边倒酒，把盘子里的肉倒进沸腾的锅里，等了一会，说：“熟了，自己夹。”

        阮甜吃着菠菜，差点咳出来，先是迅速看了眼周围，没人注意这边，呼出一口气，然后想到，上次吃饭，梁栩森说她太瘦了这点，夹了几块牛肉在碗里：“谢谢，你也吃。”

        梁栩森：“你多吃点。”

        “……好。”

        一顿饭吃完，阮甜肚子吃得太撑，便去了洗手间，上完，已经过去二十分钟，她不敢再逗留，快速洗着手，意外一瞥，竟看到了一个根本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宋诗语。

        女人打扮一如既往的大胆，短群，上身是毛绒长袖，挎着名牌包，身影一闪而过。

        阮甜沉默地洗着手，宋诗语已经很久都没出现在宿舍，她是大二的，宿管不查寝，她家里好像很有钱，应该是在学校周边住着。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一个月，在学校都不一定能见到的人，这下，突然见到，也不知道说什么，她关上水，准备离开。

        走廊装修也挺古风，她刚踏上地毯，就看到拐角处，宋诗语飞奔过去抱住了男生的背，梁栩森回过头来，皱眉，先是看到了不远处的阮甜，而后才看清是谁，双手把宋诗语拉开，可她像八爪鱼一样又缠上来，梁栩森有些烦躁，手上用了更大的力，沉声说：“宋诗语。”

        声音冰凉，带着警告。

        阮甜看到梁栩森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冷，她站在原地，还是决定当没看见好了，这些情债是梁栩森的事，她既然决定喜欢他，就要承受这些，比如随时随地都可能看到，梁栩森跟其他女人拉拉扯扯，她必须早点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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