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库房惊魂

这位耳朵通红的灰袍小仙君，不正是令箫么？

        他立在门前，熟练地小声道，“天河中断此山开！”门口流着金光的禁制立刻消隐，他再次四下环顾了一番，便一跃进入库房！

        夜心怎么也想不到，这位看似可怜的小仙君，此时来杀个回马枪，他到底为何而来？

        令箫径直走到高台上四大神尊置宝处，行到赫然摆着两份宝物的紫虚神尊名位前。

        他飞快地端起自己刚放的宝物，走到最末排仙人名位处找了个角落放下。又从袖中掏出一个闪着莹光的小牌子，写了几笔，置在宝物边。

        他摸着通红的耳朵，面色却转喜，“如此，便对得住紫虚神尊的救命之恩了……”

        门外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响动……

        夜心暗道不好，有人来了！

        令箫回头紧张望了一眼，手上快速放好名位，立即将门带好出去……还未来得及重新恢复好库房禁制，便被一雪白袍子从身后一晃，无声地击晕在地！

        同一时间，夜心与梨莘不由得紧紧捂住了嘴！

        今晚——究竟是什么样的际遇？

        这雪白袍子，好生眼熟？

        那双桀骜不屑、睥睨众神的眼睛，不正是那日来羽林仙学的玄臻么？

        梨莘正要够着脖子看得仔细些，被夜心无声地往下摁去，示意她此刻千钧一发，要更加小心！千万别出声！

        里面的那位可是玄臻神尊！四大神尊位列第二！也是执岚先生口中鼎鼎有名、超群绝伦的尊神！

        夜、梨二人只要稍有差池，便会败露行迹。别说幻化术瞒不过玄臻，就算有高超的飞天遁地术，在玄臻神尊面前，恐怕也会无所遁形！

        小梨花的脸已经煞白，比她的本相梨花还要白上三分。

        无需开门，既然禁制已被令箫消去，玄臻从容地拢了拢雪白袍子，穿行进了库房。

        他目不斜视，径直飞上四大神尊置宝的高台。准确来说，他直接奔向闪着紫虚神尊四个流光大字的名位之前。

        名位下是红绸覆得严实的宝物，他似语带惊意，“怎会只有一份？令桐方才火急火燎，报紫虚又送了秘宝进来，不过片刻功夫，竟能消失不见？难道令桐敢戏弄本尊？”

        手指轻抬，紫虚名位下的覆宝红绸便立时升入半空，一把精巧的短刃飞入玄臻手中。

        “苍穹刃？”他细细摩挲着这把短刃，所抚之处，皆瞬间结为冰霜，刀身透着冷意，冒着丝丝寒气，刀柄之处闪着低调的墨绿光华，原是嵌着一颗墨绿宝石。

        “这法宝，紫虚老狐狸珍藏了数万年，竟也舍得放进赛事？”玄臻脸上阴晴不定，冷笑了两声，“为了招揽英才，与本尊比拼下血本；还是讨好沉秋？本尊偏不让你如意！”

        玄臻摊开手掌，多了一把极为相近的短刀。

        细究差别，便是它没有苍穹刃宝物与身俱来的冷冽寒意。且玄臻短刀刀柄上辉映着墨绿光泽的宝石，也并不如苍穹刃来得那般纯净润泽。

        他很满意地弯了弯嘴角，将普通短刀盖在了紫虚名位前的红绸下。

        又将真苍穹刃抽离刀鞘，在刃上撒弄了什么，方放回“玄臻神尊”的名位之前。

        他究竟意欲何为？夜心百思不得其解。

        门外突然传来几声高呼，“令箫师弟，令箫师弟——”

        玄臻警觉回头！

        门外一灰袍仙人颤声奔来，将地上的令箫扶起，“啊！库房门开着！定有贼人闯进来，伤了令箫师弟！”他大声呼叫，不到片刻，数十位灰袍仙人便都向库房奔来。

        玄臻扬起眉毛，立即原地划出虚空，隐遁而去。

        那厢，门外的一众司礼监弟子推开门来，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环视四周，众人长吁一口气，“还好！库房没有出大事！快将令箫师弟扶回房休息！快派人去通知附近天兵，护卫司礼监，保护宝物要紧！”

        一时间，抬人的抬人，掌灯的掌灯，手忙脚乱地将令箫抬走了。

        一灰袍仙人不忘给库房门重新下了禁制之后才离开。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估摸着这帮人已经走远，那白袍的玄臻也未再出现，夜心终于拉着梨莘从侧面矮窗前站了起来，摸到大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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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心依样画葫芦，“天河中断此山开。”

        轻微的“嘎达”一声，门后暗栓松开了个口子。

        四下无人，二人现出本相，将身后库房门轻轻关上。

        梨莘匆匆奔向四尊高台去瞧金瞳的宝物去了。夜心便在库房中四处张望，令箫方才从紫虚神尊名位上拿下来的另一宝物，到底是什么？

        终于，在最末一排的众多散落宝物中，夜心找到了令箫后补上去、字迹颇新的名位，“乐玩仙君”？夜心微皱着眉，伸手掀开了名位下盖着的红绸。

        眼前一亮，原来是一把通体漆黑的长笛！

        夜心伸手一握，只觉掌中甚是冰凉舒服。这管长笛触感柔润细腻，想来是用上好的神玉所制。

        咦？方才手握的地方，竟被墨玉趁着残存的温意渐渐转为碧色。她索性双手都握了上去，碧色在她手中转换得愈发快，不肖片刻，已经通体盈翠了。

        此时，玉笛身上两个龙飞凤舞的漆字，才幽幽从碧色中显了出来，“碧澜”。

        “碧……澜？”

        这，就是阿檀所说的神笛“碧澜”？

        她才与阿檀说了不到一日，阿檀便如此快速的把事情办了？

        他那位朋友，竟也如此爽快地答应了？

        深思一番，便能发现“乐玩仙君”这名字一看就不正经，八成是那位令箫小兄弟临时编就。而费这一番周折的真正目的，便是为了掩盖玉笛出自紫虚神尊之处。

        想起方才，那位管事仙人再三强调的郑重模样，“令箫，你手上的可是通天紫宫紫虚神尊亲手交托的宝物！”

        亲手交托……难道阿檀的朋友——便是紫虚神尊？

        紫虚神尊已经送出了一把苍穹刃，作为大赛宝物。因了阿檀的面子，又让出了碧澜神笛，作为第二个宝物？但此事不宜声张，故紫虚神尊低调部署，着这位司礼监的令箫小兄弟将碧澜置于一个虚名“乐玩仙君”名下？

        这柄玉笛，是阿檀托紫虚神尊，留给她的！

        “阿檀，你便这样相信我、帮我么？”夜心心中升腾起无限暖意来。

        也幸亏令箫先前将碧澜玉笛撤出，名位也改得及时，否则教那面色不善的玄臻神尊发现了，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夜心你快来！”梨莘指着玄臻名位下的短刃，声音微微颤抖。

        夜心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去。果然，那玄臻名位下的苍穹刃上，正闪着莹莹绿光。

        梨莘压低声音道，“这怕是下了足量的毒素，见血封喉。”

        玄臻给紫虚的苍穹刃上喂了毒，却放在自己的名位之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又把自己冒牌短刀，替换到了紫虚的名位之下，又有何意？

        夜心想得头疼，虽不明白玄臻的用意，但想来无非是对付紫虚神尊的。虽说师父很不喜欢虚昆山一脉，但紫虚既是阿檀的朋友，又将“碧澜”慷慨赠出……夜心并不希望他不明不白地受人算计，丢了性命。

        “梨莘，你可会除毒之术？”夜心皱眉去瞧那绿色毒物。

        梨莘点点头，“我试试！”她指尖升起数枝梨花，梨花花瓣瞬间凝成一片稠雾，向那刀刃处冲洗而去。

        莹莹绿光在稠雾中渐渐消失，不消片刻却又回复如昔。

        难道连梨莘的净化法术都不行么？

        “这可……如何是好？看来普通的冲洗之法无法祛除，恐怕要用些偏咒才好！”梨莘额上浸出细密汗来，她已经力竭，喘着粗气。

        夜心想起师父筠峥的医书中有一条上古密咒，能消毒物，可是书上说，这条密咒一旦催动，便会生些后症来。夜心读医书时甚是无趣，便也不太记得那后面的细节，只盼望能将这密咒记起便万幸了。

        她闭上眼睛，勉力回想，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咬破手指将指尖之血滴落刃口。

        那苍穹刃竟忽然刀口结出冷霜，继而又微微透出热气，待热气散去，毒物绿光也消退不少。

        “退了大半！”梨莘疲惫的眸子中现出喜色，“你竟为了这素未谋面的紫虚神尊，动用了筠峥上君所创的驱血咒么？”

        夜心长舒一口气，“只怪我灵力低微，若能像师父一样法力高深，料想这毒物还能除得更彻底些，我不能白白承了神尊的恩情。”

        梨莘递来红绸盖上，“你莫自责，接下来便看他们的造化罢，希望大赛之上，抢宝的诸仙勿要中招才好。”

        夜心叹息一声，“只能如此。”

        这些尊神之间的恩怨，她们这些小仙最好不要牵扯其中。是以她想了一想，虽除了不少要命的毒物，便还是任由紫、玄二尊的刀互换着罢。

        “你这支玉笛，就是被揪耳朵的令箫转移走的那个宝物？”梨莘随着她走下阶梯，兴奋地指着夜心手上的长笛。

        “对，你看，用手握着它便会由墨转碧，且会显出笛名来，你试试！”夜心递给她，便低头去瞧那“乐玩仙君”的名位。这几个字写得甚是与周围名位字迹如出一辙，不知道此中经过的人，多半会将它视为天界芸芸众生中的一位小仙君吧，谁还会去细究这名字是真是假？

        “你骗人！变得太慢了，笛名又在何处？”梨莘嘟着嘴，使劲握住，每一个指节都仿佛在说，她已经尽力了。

        细细瞧去，梨莘握住的地方确实转为一丝淡淡的碧色，只是这碧色甚浅，也不会晕染开去，若是梨莘稍一离手，碧色立即没入了漆黑，通体恢复了墨玉之色。那方才光华盈盈的“碧澜”二字，此刻隐在漆黑之中，根本现不出来。

        夜心抽回笛子放回原处盖好，“许是你手太凉了些，出来颇久了，现下一切已妥，速速回去吧。”

        梨莘搓着手点头。

        “刚刚玄臻便是从这库房内直接虚空移行遁走的。我们直接从这里回仙学。”梨莘闭起眼睛，她额间细发飞舞，手指飞快结印，面前缓缓出现了一个勉强的虚门。

        “撑不了多久，快来！”梨莘起身走了进去。

        “玄臻神尊，您又来了吗？您收到我传给您的密报了吗？”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偷偷摸摸的细语。夜心听出似乎是刚才那管事仙人的声音。他就是令桐吧？

        梨莘已经到跨出了虚门另一端，撑在夜心小院的桌上，她无比焦急，手中的接引愈发地艰难，她无声地挥舞手臂，“快过来！法力撑不住了！”

        眼前的虚洞迅速缩小，梨莘的脸看不清晰了！

        “玄臻神尊，您还在里面吗？奇怪——没有声音，可刚加的禁制何时被打开了？”令桐的声音愈发的近，已经就在门外！

        存亡绝续之际，夜心衣袍飘飞，勉力聚起气海中的所有灵力，双手飞快地舞动结印。

        那从未发挥过作用的口诀，曾经在心中默记了数千遍，早已烂熟于心。

        虚门竟然在夜心的催动中又回转变大！

        阿檀逼她服用的药丸果然是有用的！千钧一发之际，她顿觉气海尤为充盈，周身灵力游走更甚！

        眼看着身旁的库房门，即将被推开……夜心一个纵身，飞身跃入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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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白的衣袍形如夜色之中的一块雪毡，不染半粒微尘，无情且冷淡。

        量道玄堂前倏然一现身，已经有黑影侍立在侧，恭敬行礼，“神尊——”

        玄臻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两人径直走入大堂之中，玄臻脱下外袍，甚是讲究地在衣架上挂好，又挥手掌了一排灯，方才开口道，“何事在门口等我？”

        那黑衣小缯凑近，肃然附耳道，“我瞧见——金尊，与紫尊在一起！”

        玄臻手上正捧着精巧的茶盏，杯盖还未浮沫子，却“啪”地一声掉在杯上，“不可能！”

        小缯的声音如同刀锋一般简短坚决，“千真万确。二人大摇大摆地从天承门行到天阳门，又走到天崇门，一路甚是亲密。而且——”

        玄臻哼了一声，将茶盏重重置于身旁茶几之上，“而且？”

        小缯觑了一眼他的脸色，“而且紫尊似乎颇为谦让，行走之时，特地让金尊走在前面，自己甘心落后步许，以示对金尊的尊崇。”

        面前的玄臻一时不曾回应，小缯抬眼思虑了一番，决心继续说下去，“更过分的是——”

        玄臻终于冷笑一声，“还有更过分的事？”

        “属下故意前去打探，阻住他二人去路，想借此暗中点醒金尊。没想到金尊竟与属下打哈哈，一会说出来消食，一会又说思乡……言谈之中，他二人交情甚是深厚，属下还听到紫尊让金尊唤他本名——檀林。”

        玄臻抚在桌上的手捏得愈发紧，“我都不敢直呼老狐狸名讳，那小子真敢叫？”

        小缯摇头，“金尊称呼的是——阿檀。”

        “啪！”玄臻手中白光扬起，挂着雪白袍子的衣架轰然散架！

        小缯肩头发抖，头埋得更低，“属下也吃惊，这二人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结盟……金尊更是毫不把您放在眼里……”

        “你——不会看错？”玄臻眯着眼，威厉万分。

        小缯惶然一拜，“天崇门下的诸位守门天兵，可共同作证！”

        玄臻立起身子，“岂有此理！金瞳小子果然养不熟！他忘了是谁？游说了西天诸天神佛，从一众尊者之中选了他来中土仙庭；又是谁！在天君面前力荐他恢复卫道金院神尊一职？那日朝会，紫虚那老狐狸，不过是道貌岸然地说了些一贯的漂亮话，现下又故意摆低姿态、百般示好，就把金瞳小子迷得失了心智？阿——檀？哼，简直毫无下限！惺惺作态！”

        “啪”！茶盏被摔在地上滚了一滚，冒着热气的茶水流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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