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五湖豪客

“小二黑，你坐在我身边，这样你就有饭吃了。”小姑娘指着身旁的一把檀木椅子吩咐道。

        彩棚内是大摆宴席，高台上郭家班的演出已经开始了，唱念坐打，精彩异常。吸引着棚内，已经坐好了的人群。不时从中发出阵阵叫好声。

        被称为二黑的人，望着最前面最尊贵的主桌，退了一步。“我可没资格坐在这着，我站在你身边就行了。”被小姑娘强行拉来的二黑道。

        

        “诶呀！二黑，让你坐这你便坐。一点也不爽快，看，这个椅子要被别人抢去了！”坐在首桌旁，一张椅子上的小姑娘道。

        没等二黑说话，便又指着椅子旁，一位只顾欲入坐的老者道：“老大爷，我不挨着你，我要二黑挨着我。”那上了年纪的老者听清了这话，顿陷尴尬之色，一只手扶着椅子背，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脸上不敢露出一丝愠色。

        二黑见那老者，心中吓了一跳，“我怎么能和柴家族长抢椅子呢！”忙道：“小姐姐，这不合规矩”说完连连后退。

        见二黑向后退开，小姑娘急了，转头越过了娘，对客座主位上的人道：“爹，你让二黑坐在我身边好不好？”她知道此刻求娘是不管用的，只能去央有求必应的爹。

        大当家的龙魁犯难了，自己虽然掌管上千的人马，但却被女儿一向“掌管”。在这里实在不能开口，正想着如何拒绝女儿时。

        只见主人粮长柴明站起身来，笑道：“哈哈，大侄女可爱的很，这事我来办。”边说边走到族长面前，伸手扶着他的胳膊，陪笑道：“二叔，咱们这边坐。”说着将他扶到次桌上的主位上。

        “他走了，你快坐。”小姑娘说完，伸手强行拉住小二黑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旁的椅子上。

        被拉入座的二黑觉得手中滑腻腻的，温香可人，但坐在这儿，却是如坐针毡，心里慌得很。

        他就是昨天被小姐姐唤作“小二黑”的战林。两个孩子愉快的玩耍了一下午，今天中午便被舍不得的小姐姐强行拉来了。

    龙魁见主人回座，略带歉意的道：“柴粮长，让你笑话了，小女被我惯坏了！”

        “龙大当家的，说哪里话来。老朽观你这小棉袄，是活波可爱，天真得很呦！老朽十分喜欢。”

        听了老财的话，龙大当家的立时满面笑意，样子十分开心。

        “只要你开心就好！”柴老财心道。

        “杭州美景盖世无双，西湖岸奇花异草四了季的清香……”郭家班的班主终于蹬场了，随着他的一声唱，立刻引来一片叫好声，人群霎时沸腾了，“好”“好”“好”之声是不绝于耳。连主桌上的龙魁、老财等人都被这优美的唱曲吸引了。

        只听班主一句一句的唱，让人的心随着曲调而变，只听班主唱道：

        “……看起来红颜自古多薄命，

        空叫我眼泪流干寸断了肝肠；

        奴好比月当空被这乌云遮上；

        奴好比瓦上霜难见日光；

        奴好比弓断弦回天无术；

        奴好比东流入海隐入了汪洋……”

        “好——”随着一声暴喝般的叫好，一个声音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中，这一声叫好，盖过了  在场所有人的声音，刺的人耳膜微微发痛，内行人一听  ，便知此人内功深湛  。

        人们扭头观看，见墙角边的大八仙桌子旁，做人一圈人  ，冲着这张主桌上的位置  ，坐着一位高个的汉子，高大的身材如鹤立鸡群，不输于主桌上的龙大当家，只是肩膀没有他宽。大骨架，是不胖也不瘦，他头戴大草帽，高昂着脸，脸上是棱角分明，，修眉凤目，宽额头，高颧骨，鼻直口方，一张“国”字形的脸，微微有点尖下颌，颌下无须。一手端着酒碗，小拇指上挑，双手皆是，显得慧匿其中。正瞪着一双凤目，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龙魁身边的妻子青衣，眼中尽是柔情  。

        青衣早就发现这一现象，气的扭过了面无血色的脸，低头叫过身旁的姑娘，道：“丫头，娘跟你说一件小时候有趣的事情”，小姑娘  大喜，道：“娘，什么有趣的事情？”……想来是担心姑娘害怕，所以将她的注意力引了过来。身为绿林人的妻子，哪能不知道下边将要发生的事呢！

        “什么人竟敢如大胆？”，发现这一情况的大当家的龙魁，心中当即勃然大怒。看了看对面之人，当即虎目瞪起，眼神不错的盯着对面那人。

        “……再吃口为娘断肠乳；

        从今以后离了亲娘；

        埋怨休把娘埋怨；

        埋怨你爹丧了天良……”

        郭班主的唱词，又把台下人的注意力引向了舞台，只有龙魁和那人依然对视  。

        那人丝毫不被龙魁的目光  所惧扰，还是一个劲儿的微笑地盯着青衣那美丽的脸庞。

        同处一桌的众人，也都发现了这一现象。战林心道：“这人胆子真大  ，敢当众调戏这位龙大当家的妻子  。”

        柴老财看得是心惊胆战，忙颤抖地叫过身旁的柴狗  欢，小声地道：“那人是谁？怎么没见过？马上给我查查。”

        柴狗  欢领命，转身走了，不一时，柴狗欢手里拿着一个钱袋回来了，走到柴老财身旁，道：“老爷你看！”柴老柴见他手中之物吓得大惊失色。正是前晚自己床头柜中，所丢的装有五十两银子的钱袋，那人临走之前，还把路教师的短刀插在自己的床头柜上  ，为这事儿，还查到了路教师的头上。不错正是自己的，上面还绣着一个“柴”字。

        柴狗欢道：“老爷，小的  刚才查了礼账，执笔先生说就是此人送的这个钱袋和五十两银子，礼帐上写的名是五湖豪客”

        “五湖豪客”，听名字便是自己惹不起的高人，现在明目张胆的来了！刹那间老财觉得自己莫名的心跳气喘。

        与龙魁同来的三当家索强  ，见此也是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  ！”站起身来。

        “老三，如此场合不可动粗”一向少言的二当家的朱本志发话了。

        “我明白  ，二哥”索强道。当下平敛怒气  ，笑了笑，小心翼翼  绕过众人，洋溢着来到此人桌旁。

        大八仙桌  坐着的其他几个人，见是三当家的过来了，这是几个有“见识”的人，忙无声的溜到了一边。

        其他桌的众人也不以为意，以为是朋友  相见，过来喝杯酒唠唠嗑。

        那五湖豪客，仿佛没有看见身边有人溜走和有人来到，眼睛依然还是笑眯眯地盯着青衣。索强怒得一拉椅子，坐在了此人身旁，又忍了忍胸中的怒气，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拿起一双筷子，筷头朝下，用力一按，“噗”的一声，竹筷子立刻插进了坚硬的榆木桌子寸许。

        三当家的露了一手功夫，若在平时必获得满堂喝彩，可现在人们的注意力都被郭班主的唱词吸引了。

        那人像没瞧见似的，眼神还是不错的望着青衣，伸手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然后轻轻地把酒杯放到桌上，在酒杯接触桌子的一刹那，两只筷子嗖的蹦了出来。

        这下把索强吓了一跳，手把筷子插进桌子固然是难，可手不碰筷子，  让它自动出来，  那是难上加难。

        索强心神一凛，霎时锐气全无，端起旁边的一个酒碗  ，“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道：“佩服  ”。五湖豪客看也不看  ，好像没看见索强似的  ，依然看着对面的青衣，眼中露出迷人的微笑  。索强又怒气大增  ，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金丝软鞭子，此刻他真想动手  ，会会这个‘五湖豪客’。但还是忍住了  ，见此人无视自己  ，是恨意大增  。小声道：“并肩仔！早晚让你死在我的手中  。”索强在方圆几百里之内  ，无人敢如此轻视于他  ，无论什么人见到他都客客气气的  ，今天被人无视  ，气得他用绿林话  ，威胁对方  。（并肩仔，同道，朋友之意。）

        没办法，只好  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对大哥小声  道：“是个硬茬子。”

        “碰就碰这种硬茬子！”龙魁无所惧地道，说罢站起身。

        “大哥  小心点”二当家的又道。

        妻子青衣，看也没有看丈夫一眼，还在低着头和小姑娘说着什么。

        

        

        大当家的龙魁绕过众人，来到那豪客身边坐了下来。他的起身立刻迎来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见这位龙大当家的，只是低头和那戴草帽的人，像是在说着什么，像是熟人在交谈  。众人也就不去关心了，又把注意力集中到郭班主的唱词中了。

        其实龙魁坐到那人身旁，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在桌底子下伸出了右手。那豪客会意，微微一笑，放下酒杯，也在桌子底下，伸出了右手。

        两只手握到了一起，各较劲力。两人脸色均是一变，龙魁觉得自己好像握住了一块火炭，热的难熬，知道对方练的是内家功，内力深厚。

        那豪客感觉像是握住了一块儿坚硬的石头，怎么用力这块石头也捏不碎。知道对方是练外家功的，硬功已练到钢筋铁骨的地步。双方一下子，僵持住了。

        场上的人虽没有注意到这里，但柴老财  感觉自己的心气儿一点一点地被抽去了。本来该高兴的日子，却弄得一点兴致也提不起来。

        “看来这个场子不是自己能镇得住的了”  柴老财泄气的想

        好在有台上的郭班主等人吸引着观众的注意力。

        正在这时  ，彩棚外传来一声高喊  ：“老爷，  二爷回来了”柴狗欢从大门外挤了过来，边走边喊。

        “什么老二回来了！”柴老财惊喜之余还有几分担心。忙起身招呼族人前去迎接。场面一时忙乱起来，众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了。

        “是柴二倔子回来了！”

        “柴亮可  有二十年没回来了！”

        “听说在外边发了大财，成了扬州首富”

        “怪不得老柴家这么有钱！”

        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

        不大功夫，柴家的族人拥着一位，衣着华贵，举止不凡，颇有气势的人走了进来。正是他的兄弟  柴亮。彩棚内，立刻热闹了起来。相熟的人纷纷与他打招呼。

        见他相貌与粮长柴明相似。只是穿戴比柴明华贵得多。一身淡黄色的大袍子，腰扎黄金打制成的带子，上边镶着翡翠，两只手各带数枚大扳指  ，是光彩夺目  ，右手小拇指留着长长的指甲。面无表情，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

        后边跟着一个四十来岁，立眉的中年人，短衣  箭袖，刀条脸，二目放光，显得功夫不浅。腰挎宝剑，看样子是个保镖。

    柴老财边走边道：“老二我没想到你能回来！”……兄弟二人边走边唠，老财将他引到自己的主桌旁。道：“咱兄弟有些年没见面了，来，坐到我旁边，咱哥俩好好的喝一顿”。

                只见柴亮却转身看了看，对着那张大八仙桌淡淡地道：“那张桌子气氛好，那头戴草帽的是谁？”

        老财道：“那人自称五湖豪客，不是个善碴子。”

        “不是个善碴子，我喜欢”当即柴亮也不理大哥，径直走到近前，道：“这张桌子空的很，我来与二位凑个热闹”。当下拉过椅子，坐在龙魁的对面，还冲着龙魁点了点头。

        

        龙魁一愣，马上认出了他，心道：“怎么是他？”一时不知是喜还是忧。

        那保镖竟然也挨着柴亮坐了下来，他的另一边便是五湖豪客，道：“还是这好，肃静中带着热闹。”说吧，解下宝剑放到桌子上。

        柴老财见此情景，心气不由得往上鼓了鼓  。心道：“这保镖敢往那张桌子上坐，一定不是普通人！”

        五湖豪客见他眼放精光，举止利落，知是来者不善，心道：“此人功夫不在我之下，小心为妙。”

        那保镖见此情景鬼魅的一笑，道：“在下何俊才，您怎么称呼？”说罢，  竟将手伸了过来。

        看样子是要握手亲热一下，其实是趁火打劫  ，要斗一斗。五湖豪客大急，心道：“以一敌二我必输  ！”没办法，  只好伸出左手  相应。

        眼见那保镖的手就要触及五湖豪客的手，突然间从人群中走出一人，武生公子打扮，身穿黑色公子服，手拿折扇，头戴罗帽，左太阳穴上，还贴着一块狗皮膏药，往脸上看焦黄的面皮，二十多岁，一脸嬉笑，样子是放荡不羁，从人群中走来，双手冲几个人抱拳，尖声道：“这个空座没人，诸位不嫌弃在下坐这了。”

        柴亮哼了一声，没做回答。心道：“扮猪吃虎的人我见多了。”五湖豪客和大当家的均想：“来者不知来的是敌是友？”不由得心中又添几分戒备。

        武生公子见众人没有说话，道：“想必是各位心中默许了。”当下也不客气拉着椅子，打横坐了下来，他的左边是柴亮。右边是龙魁。

        只见他拿着折扇，左一下  右一下的扇着，扇子有意无意间的，指了下柴亮，转过去又指了下龙魁。

        那保镖何俊才，见他扇子向柴亮指了一下，脸上颜色一变，心中惊道：“柴亮要是有个好歹，便坏了大事了。”知武生公子在威胁自己，当下不敢妄动，收回了  伸向五湖豪客的手，目不转睛的注意这武生公子。一时间这桌成了诡异的平衡状态。

        舞台上郭家班的节目是精彩纷呈，众人的注意力，皆被引了过去。对于诡异的这张桌子，注意的只有战林、老财、两位当家的及暗中注目的青衣。

        马上“童子拜寿”的节目就要开始了。可是老财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


　　(https://www.biqiugexx.cc/book_97274759/8238798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iugex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ugex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