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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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们听说了没?”
又到了官家放粮的时候,集市上聚集起成堆的百姓,一边排队一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响州和浮台县的几个世家都被一把火烧啦,就半天,一下子给这几家烧了个干净。”
“这几家所在的城池县镇都在一条线上,我看严焰是走到哪烧到哪。下一家估计轮到接壤着的天启台了。”
“我看他前段时间还挺消停,怎么又出来作妖了?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人群中传来一声冷笑:“作妖的可不止他一人。”
这话一出四周缄默一片,都明了此话何意。又有人道:“官府供粮也越来越少啦,我都连着半个月没吃饱过了。家里的小娃娃饿得面黄肌瘦,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个寒冬。”
“生逢乱世,自己遭罪也就算了,连着娃娃也没好日子过。苦哉,苦哉!”
“吃完上顿没下顿,那大火指不定什么时候烧来,大家伙还是都想点好的,莫要忧心了。……哎,那边那个姑娘,你怎么不来讨吃的?”
江南渊从此处路过,默不作声地听了两句,刚要离开时就被一个老人喊住了,只好拉低了帽檐,转身行礼:“老人家,我不饿。”
“你看你这身板瘦的,怎么可能不饿。”刚好排到尽头,老人拿了块饼子塞进她手里,“我看你行色匆匆,又风尘仆仆的,估计是要赶路吧?”
江南渊抓着饼,愣愣道:“是的。”
“那要吃饱了再赶呀,”老人笑眯眯道,“能吃一顿是一顿,千万不要吝啬自己呀。”
江南渊:“……好,多谢……”
“哎呀,老爷子说什么胡话呢,能有口吃的果腹就算好的啦,哪能奢求吃得饱呀。”
“我都好几年没吃饱过啦,都忘了把自己吃撑是个啥滋味了。”
“我看官家现在也够呛,送来救济的粮食一次比一次寒酸,再过些时日是真的啥也吃不上了。现在尚有仙门暂做撑腰,日后不知战火要烧到哪呢,彼时真就谁也指望不上了。哎,我儿又在哭闹了,估计是饿了。先走了。”
“你儿一天哭八百回。”
“还不是给饿的。”
一声接一声的叹息此起彼伏地响起,江南渊低头紧紧捏着大白饼,随后往老人手里一塞,飞快地跑走了。
老人在后面大喊:“姑娘!姑娘!”
她离开集市,往边缘的丛林里探去。
这是第一日。
她披星戴月地赶往南方,找了一路的森林湖泊,企图在这三日里能找到清圣水的藏身之处,时间之紧迫希望之渺茫可见一斑,但好过乖乖束手就擒。
她本以为严焰不会那么快动手,没想到这也才半日而已,他已经洗劫了响州和浮台的大大小小四五个世家。果真是急不可耐地要逼她就范。依照方才那几条汉子所说,按照这一条路线下来,下一个遭殃的就是天启台。
想当初她替苍城送信,送的就是天启台。当时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遍地流民,将身上的干粮悉数分了出去,赶到天启台的时候已经饿得头晕眼花,好在受了雷夫人吃食的恩惠,便也将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
虽然饱受非议之时天启台并未站出来为她说过话,但终归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何况身陷囹圄百家斥嘲,若是能保持中立不多搅和已是稀数,是万万没有理由去指责的。
既是泥污缠身,倒也不必拉着他人一同陷入沼泽。因而她也只记着那一顿饱腹的恩惠,再没有其他。
如若严焰真要对天启台下手,她无法坐视不理。
思索间,她已经沿着这一带的森林山野找了一圈,不出所料没有获得任何有关清圣水的线索,即刻动身火速前往天启台。
她力量微薄,但如果严焰真的要下狠手,起码可以拦一拦。
他虽然许诺以她一人之禁脔可换天下之安宁,但魔物的心思岂是可以预料的。他是活了千万年的妖魔,而她不过与他满打满算相识了十三年罢了,他要耍心眼,她是耍不过的。何况这人本就喜怒无常阴晴善变,千百年来早就嗜杀成性不杀不快,岂是一个约定就可束缚,她有个几斤几两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与其埋着这颗不知何时反悔爆炸的惊雷,不如早些找到办法将其斩草除根。
只可惜眼下唯一能指望的就剩这远古秘术,可却连其中最重要的物什都无处去寻,实在是一路走来碌碌无为一事无成,可笑得叫人直摇头。
她年少时期最是恣意潇洒,没有背不会的书、习不会的功法,就算是救世那三年也以为天下之事只要努力便有出头,如今才知道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
就算是南方也正值冬季,想有多暖和是不可能的。她迎着烈风飞速奔往天启台,一路上被大风刮晕了好几回,东问西问才不至于再绕那么多冤枉路。中途实在跑不动了,满嗓子眼都灌满了寒风,只好停下来暂做休憩。正巧经过的是座小村,路边零零散散有几户人家,便上前敲门询问道:“小友,请问从此处到天启台大约还有几里路?”
恰巧路过一个挑着担路过的青年,伸手一指:“天启台?可是再东一点的那个,家主姓雷?”
“正是!”
“别去了别去了,”青年摆摆手,“我刚刚从山上采药回来,站在顶上面远远望了一眼,浓烟滚滚的,烧了有一时了。”
江南渊心跳一滞:“什么!?”
“不久前那里也烧了一个世家,”青年又往反方向指了一下,“一路烧过来的,不知道遭了什么罪。我方才站山头上张望了下,不少人去救火呢,只不过怕是救不过来了……哎!你干什么去!”
江南渊拔腿就跑,呛了满嗓子的寒风,咳都来不及咳,硬生生全憋回去了,闷着头往天启台一路狂奔!
穿过一片森林、淌过一条谷河、翻越一座大山……踏入天启镇的大门时,头顶上的天空已经乌乌压压一片灰黑。
浓烟咕噜咕噜不断往上冒,烧得空气都厚重起来,眼前虚虚晃晃一片,满天都是飞舞的黑屑。扑面而来的火气烤得她原本冻僵的脸都发起疼来。
她抬起胳膊抵挡了一下,刚想上前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嗓音:“那边!快!”
“黑哥,进不去了!烟太大了!”
“妈的!水!水来了没有!”
“用的跟不上运的,这么多人来来回回跑了这么多趟,火势一点衰减的势头都没有!”
旁边有人远远跑来,望着浓烟紧声道:“浇一池水都没用,这是严焰的火,浇不灭的。”
几个人怒骂了几声,急得焦头烂额。
江南渊立马刹住脚步,立马转身退到围墙后面。
黑松,林北,阿满。还有一群其他兄弟。
距离弑神台一别已有数月有余,之后双方都杳无音讯,她从未找过他们,他们也无处寻她。现在她落到这种境地,被人骂得猪狗不如,叛徒的名号雷打不动,她没脸再见昔日的好友。
经历此番种种,若说心中不存芥蒂,她是不敢相信的。
她望着黑烟阵阵的天启楼,心脏疯狂地跳动,想冲上去把还未来得及逃出险境人救出来,又不敢贸然抛头露面,就这么挣扎地死死盯着烧化了一半的天启楼。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没有你也有别人救,你大可假装看不见掉头就走便是,反正救了也没人识好,指不定还要说你虚情假意,图谋不轨。
再退一万步说,有你没你都一样,你生来就是草芥蚍蜉,怎能和魔尊匹敌?你辛辛苦苦努力了这么多年,不也无甚成效么,还得了个遗臭万年的骂名。这世上并非缺你不可,不要妄自尊大不知天高地厚了。
江南渊紧紧握着拳,面色一片苍白,嘴唇咬出了血。
火光影影绰绰,在天启楼的高层窗棂上摇摆不定,直往里逼!窗边倚着一个花容失色的妇人,正无力地拍打着窗户,可惜距离太远又太嘈杂,没有人听得见她的呼救。烟浪滚滚袭来,她在火焰里哭嚎嘶喊,四处求生,最终不堪重负地瘫倒在窗边。
江南渊正远远向上瞧着,定睛一看,正好瞧见这一幕。
刹那间什么虚情假意背信弃义狼心狗肺都统统不再作数,只觉心脏骤停,立马飞身冲上烈火焚烧的高台!
浓烟宛如初一子时涨上的潮水,熯天炽地一拥而上,烈得宛如烫在身上的烙铁!她抬手遮挡,咬牙冲进浓烟里,一脚踹翻了焦黑的窗户!
一声巨响惊醒了楼下一群人:“那是什么!?谁冲上去了!?”
“那么高怎么上去的!?”
“快看!那是雷夫人啊!是雷夫人!”
江南渊接住从窗户边仰栽下来的妇人,挥袖一裹,把她罩在自己衣袖之下,正要后退之时,只听“砰”一声巨响,顿时火光漫天,眼前立马被一片白光吞噬了。
炸了!
天启楼炸了!
她无疑是离这次爆炸最近的人,立马转身护住怀里的人,闭上了眼睛!
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响,天启楼在硕天的火光中轰然倒塌!
惊鸿即刻出鞘,化作剑盾拦了一道屏障出来!
饶是如此还是被这势不可挡的火气逼得卡了一嗓子的鲜血,只觉后背像被人狠狠锤了千斤重的一拳,麻痛震动直穿前胸!
她抱着雷夫人落在地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宛如染红雪地的数朵红梅。
惊鸿则啪地一声掉落在地,了无生气地躺在一旁。
她顾不上疼痛,用力摇晃怀里的人:“雷夫人?雷夫人?”
雷夫人紧闭双眸,半天没有答话。
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她又喊了几声,被卡在嗓子里的血呛到了,咳了口血继续喊道:“雷夫人?雷夫人?醒醒?”
这妇人长得慈眉善目,是好相与的模样,即便是这般痛苦地死去,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犹记当年善良的妇人送她到天启楼门口,那般境况下还给她塞了满满一袋的干粮,笑着朝她挥手道:
“路途遥远,小仙君,一路保重。”
她哑声喊道:“夫人,醒醒,夫人。”
初见还是挽发温妇,再见已是两地人。她无力地瘫坐在雪地里,难受得有些麻痹了。
果真是救与不救都一个样,有她没她也一个样。
天启楼的浓烟一点点散去,偌大的一座伟楼化作一堆废墟,逐渐掩埋进纷飞的雪花里。她缓缓放下雷夫人,把她脸上凝结的冰晶抹去,正要起身时,身后传来一个发颤的嗓音:“南渊阁下。”
该来的总会来。她不再遮遮掩掩,掀下了帽檐:“嗯。”
良久无言,她又补了句:“不要再喊阁下了,要骂就骂吧……”
“你去哪里了!?”阿满冲上前来愤怒地质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很担心你!?我们找不到你,你也不回来找我们吗!?”
江南渊愣道:“我……”
林北冲上前来:“你看看你现在弄成了什么样子!肯定又是不吃不喝不睡,你要把自己折腾死吗!?”
“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不是说好一起面对的吗,为什么丢下我们!?”
“你与观苍山决裂、与仙门决裂我们管不着,但是为什么连我们也不见?我们发了那么多信号你为什么不来!?要一个人硬撑到死吗?”
江南渊哑口无言,半晌舔了下干裂的嘴唇,低声道:“我已经是仙门的叛徒了,只会连累你们。何况……我想你们或许也不愿见我。”
“你说什么胡说呢!”林北愤怒道,“我们在一起出生入死这么久,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清楚吗!?别人不信你,我们还能不信吗!?”
“你看看你穿的,看看你瘦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铁定又亏待自己!”阿满伸手拉她,“先别说了,快跟我们走!”
江南渊:“我……”
“往哪里走啊?”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男人似笑非笑的闲懒嗓音,
“你们要带她走,先问问她自己愿不愿。”
江南渊好不容易落回去的心脏又猛提上来,转头朝声音来源处望去。
严焰赤袍猎猎,手持一柄画面折扇,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宛如一只傲放的红梅,却又不如那双赤瞳红得扎人,此时正笑盈盈地朝这里望着。
江南渊抓起惊鸿爬起身,怒斥道:“严焰!你畜生!”
大冷天的,他却偏要附庸风雅,悠悠摇晃着一柄折扇:“……畜生?倒是个新鲜词汇,不过着实贴切。”
江南渊:“你说给我三日,为什么现在就痛下杀手!?”
严焰歪了下头:“我是说给你三日,但也没说这三日要安分守己寸土不犯。你不在的日子我无聊得紧,放朵烟花给自己看看又如何?”
“烟花?你叫这东西烟花!?”
严焰呵呵直笑:“这东西燃烧起来这么漂亮,可不就跟烟花一样。”
江南渊怒目圆瞪,掌心灵力流转,滋滋作响,惊鸿“叮”地一声活过来!
严焰眼睛一眯,啪的一声收了折扇,火红飞舞的袖子猛地一挥!
刹那间狂风怒号,燎原烈火宛如奔腾的烈马一哄而上,冲天的火光游龙直上,瞬间将阿满黑松林北一群人吞噬其中!
江南渊大骇:“阿满!黑松!林北!!”
一群弟兄们被卷入炽热的火舌之中,疼得嘶吼起来!
严焰站在火海之外,笑眯眯地看着她,轻声道:“我严焰的烈火和人血混合在一起,那才是最美的烟花。”
“停下!停下!严焰!住手!!”
严焰转过头,远远望着在火海里挣扎嘶喊的人,唇角弯弯地笑起来。
“疼!好疼啊!啊!!”
“救命!救命啊!好疼!”
很快有人抵御不住这烈火,已经烧成了一具黑尸,噼里啪啦地掉渣!
江南渊发疯一般地冲进烈火里:“停下!快停下!”
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排黑头侍卫,一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长矛齐刷刷架在她脖子上,寸步难行!江南渊不顾脖子上划出的血痕,一把撸过长矛甩飞出去:“滚开!!”
“南渊阁下……救、救……”
江南渊满眼红血丝,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直冲前去:“阿满!阿满!”
阿满并非修习之人,身上已经烧得焦黑一片,伏在火海里痉挛抽搐,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南渊……阁下……救……”
江南渊泪水夺眶而出,满嗓子的腥甜。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激动道:“严焰!严焰!!”
严焰一挑眉。
“你放了他们!我答应你!我跟你回黑云殿!我答应你!”
狂风怒吼的冲天火光里,他微微一眯眼。
“真的!我答应你!”江南渊疯狂地喊起来,“你放了他们!我跟你走!现在就走!!”
瞬息之间,吞天的火势骤然消褪,寒风席卷荒地。他笑靥深深,自满地疮痍之中朝她缓缓走来,赤瞳幽幽,伸出了手。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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