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晚唐诸案录·壹（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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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公与李仁风审问老道人时，密林之中。

　　“你个小白脸就别硬撑了，把令牌给我。”何长生笑眯眯地走向沈宴秋，伸手道。

　　沈宴秋坐于地上缓缓后退着，摇了摇头。

　　何长生眉头一皱，一拳打在了沈宴秋的左眼上。沈宴秋吃痛，泪水飞溅而出。何长生接连数拳捣出，沈宴秋的腹部、前胸、眼眶、肩膀受伤处都遭受了重击。

　　“你别撑了，”何长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赶紧交出令牌，你也不用再受皮肉之苦，直接回返人间。”

　　沈宴秋擦了擦嘴角边的血迹，恨声道：“何长生，竟敢殴打朝廷命官，你全家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住口！”何长生一个巴掌扇在了沈宴秋侧脸上。

　　随后，何长生抬手按在了沈宴秋眉心的美人痣上，道：“你说……我如果将这痣挖去，你能不能疼得死去活来？”

　　沈宴秋一掌将何长生的手拍落，何长生大怒，径直拽着沈宴秋的右胳膊往不远处的参天古木走。沈宴秋刚刚被单簇简单包扎的伤口再次崩开，鲜血汩汩而出。

　　何长生将已被击晕于地的小冯氏踢到了一旁，将沈宴秋狠狠地摔到了树前。沈宴秋的脑袋猛地撞到了树干上，使其眼冒金星。

　　“你如果在汴州，我一定把你卖到窑子里去。”何长生挑了挑眉毛，冷笑道。沈宴秋一动不动，只是望着远处出神。

　　“你不交，我自己搜。”说罢，何长生伸出双手，于沈宴秋身上乱摸起来。很看，何长生摸到了沈宴秋袖中的硬物，待他将令牌取出，不由得叹道：“早知此时，你交了令牌不好吗？”

　　沈宴秋原本斜倚在树干上一言不发，忽然间瞥见来人，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微笑。何长生极度警觉，猛地转身出拳一击，却被裴公轻松闪过。

　　“你叫何长生？”裴公捻须问道。

　　何长生上下打量了裴公一番，挥了挥手道：“原来是把老骨头，何某向来不对老者与稚童过招，你自去吧！”

　　裴公冷笑道：“是吗？那好，我要与你过招。”

　　“哟？”何长生掸了掸袖子，不以为意道，“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河东裴褒，请何君赐教！”

　　话音未落，裴公身形一闪，已是来到了何长生面前，当即一拳轰出。何长生以臂格挡，随即凌空跃起，手掌袭向裴公头顶。裴公以拳相迎，丝毫不落下风。

　　“裴老头，你到底什么来头？”何长生又指向一旁默默注视的沈宴秋，道，“他是你儿子？”

　　随即又感慨道：“儿子无能，竟要老父出手！何某感念你舐犊情深，便饶……”

　　话音未落，裴公已然飞起一脚踹在了何长生肚子上，怒喝道：“你废话太多！”何长生“噗”的吐出一口鲜血，便不再出言，只是飞身上前与裴公战到了一处。

　　掌拳交叠，每一招、每一式皆是虎虎生风。毕竟裴公擅长用剑，又年事已高，与何长生相比自然稍逊一筹。很快，何长生寻到裴公破绽，一拳狠狠击中了裴公的左耳。

　　裴公于原地缓了半晌，知晓左耳是听不见了，只得单靠右耳。何长生敬其老当益壮，亦不突袭制胜。

　　两人身形再动，何长生连连向裴公双眼掌拳暴击，裴公虽说闪转腾挪，依旧是挨了几拳。待他再度睁开双眼，天地间已然彻底蒙上了血红的幔帐。

　　何长生收身而立，拱手道：“老先生武功超群，何某敬佩至极。然您已年老体衰，何某不忍趁人之危，还请老先生收手！”

　　两人再度交手，裴公右腿横扫，竟真的将何长生绊倒于地。裴公飞身而上，围着何长生拳打脚踢。何长生避无可避，硬生生受住了裴公的招式。待裴公攻势稍歇，何长生趁机一脚将他踹入了密林之中。

　　何长生一连数口鲜血喷出，已然受了巨大的内伤。沈宴秋动弹不得，就在方才与何长生的推搡间，他的左臂折了，右肩还有一道豁口，血流至今未止，根本无力相助裴公。

　　很快，裴公拄着一根树枝再度赶来。何长生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掌拳直接打向裴公的太阳穴。没成想裴公挥起手中的树枝，对着何长生的喉结猛打。何长生知晓裴公这是把树枝当做了宝剑，也不敢怠慢，使出浑身解数抵挡。

　　但裴公配上树枝，宛如沉璧宝剑在手，短时间内竟然扭转了战局。何长生一边口吐鲜血一边后退，心中暗道不妙。

　　毕竟裴公曾往来于战阵之中，何长生终究还是龟缩于汴州武馆——若论招式技巧，何长生逊于裴公，但若论杀人夺命，何长生则远逊于裴公。

　　裴公瞅准时机，趁何长生心慌之际一把将树枝捅入了他的右眼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何长生捂眼大叫，裴公一拳又打中了他的左眼。

　　何长生双目已失，当即倒地，裴公抄起手边的石块一下下砸向何长生的面目。一开始何长生还惨叫着抵抗，逐渐没了挣扎的动作，直到了微弱的呻吟声也没有了。

　　两声钟响。

　　料理完何长生，裴公晃晃悠悠地起身，瞪着猩红的眼睛环视了四周一番，紧接着向沈宴秋行去。没走几步，裴公颓然倒地。

　　于地上趴了一会儿，裴公反而有了力气，便再度起身。瞥了一眼沈宴秋，裴公当先走向一旁昏迷不醒的小冯氏。待将小冯氏背起，裴公这才颤颤巍巍地往沈宴秋处走去。

　　没走几步，裴公右耳中只听得“噌”的一声，随即感觉心口处蓦地冰凉起来。待他低头望去，只见一把冰冷的匕首已然刺穿了自己的心脏，正有滴滴鲜血顺着刀刃滚落。

　　正在此时，小冯氏道：“辛苦你了，刺史大人。”

　　裴公再度抬头望向沈宴秋，只见他满面凄惶，泪水滚滚而下。

　　辛苦吗？是挺辛苦的。

　　“扑通”一声，裴公跪倒于地。小冯氏按着裴公的肩膀站起了身子，将匕首自裴公心口拔出。紧接着，小冯氏快步走到了沈宴秋身旁，只一下便划开了他的喉咙。

　　沈宴秋失去了生机，裴公栽倒于地。

　　这一次他并没有再爬起来。

　　裴公趴在地上，眼看着自己身下淤集了一滩血迹，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滩血迹越来越大，颜色也越来越深。

　　眼前的天地模糊了，裴公眼前划过单簇、沈宴秋、李仁风、何长生、老道人、祝诠、姚评、了灯方丈、赵祥云等人的面孔，这些人他似乎都见过，但有些已经遗忘了。

　　“呕……心……沥……血……臣……子……义，归……返……长……安……”最后三字尚未说出，裴公头一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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