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晚唐诸案录·壹（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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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畔狂风呼啸，光亮刺入眼皮，裴公再难忍受，猛地睁开了双眼。令他惊愕的是，眼前竟凭空出现了一间茶馆。茶馆分三层，裴公正倚在三楼栏杆边，望着楼下林林总总的几十人。

　　“刺史大人？！”身后传来李仁风又惊又喜地声音，裴公循声望去，只见李仁风拉着一脸迷茫的沈宴秋快步向自己走来。

　　几人见礼，李仁风道：“刺史大人，单干办到楼下要茶去了，托下官把这剑交给您。”说罢，李仁风自腰间将刻着“碧落”的长剑递到了裴公手中。

　　“刺史大人，此间究竟是何地？”沈宴秋身着一袭白衣，头发挽起，勒着一条青色的发带。裴公摇了摇头，倚着栏杆再一次向楼下望去。只见楼下有读书人，亦有老实本分的农民；有工匠，亦有风姿绰约的歌姬。

　　“各色人等尽皆会集于此，”裴公捻须道，“诸位，我想……你我可能来到了那位老道口中的‘别有洞天之地’了。”

　　“说的很对，”单簇端着两壶茶缓缓顺着台阶走到了裴公身旁的桌案前，待将茶壶、茶杯摆放好后，他便接着说道，“此处名为春秋茶舍，可谓是诡奇之地。”

　　裴公等人落座，单簇为每人都倒了一杯茶。就在此时，一位满面病容的年轻人有些紧张地挤到了桌案前。

　　“噗！！！”

　　李仁风正喝着茶，被年轻人一挤，口中茶水尽数喷到了对面的沈宴秋身上——好在茶水不是滚热的。李仁风急忙起身用袖中的白色毛巾为沈宴秋擦拭起来，一边忙活一边回首怒骂道：“你眼瞎了？！”

　　年轻人连连作揖致歉道：“对不住！对不住！”

　　裴公宽慰道：“这是无心之失，不必太过放在心上。牧樊乃是翩翩君子，不会为难与你——这位小哥如何称呼？”

　　年轻人面色苍白，闻言拱手道：“在下邠州祝诠，见过老先生。”

　　裴公颔首致意道：“我名裴褒，乃是江州刺史。”

　　“原来是刺史大人，”祝诠神色忽然变得恭谨起来，微笑道，“刺史大人官至四品，还有什么好求的？是第几次来了？”

　　李仁风当即便欲出言，却被裴公眼神制止，随后裴公捻着颔下美髯说道：“这是第一次。”

　　祝诠嗤笑一声，道：“刚刚第一次而已，祝某这已是第四次了。”

　　“哦？小哥可否为裴某说一说此间情况？”裴公双眼紧紧地盯着祝诠，笑问道。祝诠饮了一杯茶，沉默许久。

　　“我若说了，刺史大人要答应我一件事。”沉吟良久，祝诠面色挣扎地开口道。

　　见裴公不置可否，祝诠道：“也罢，且先由祝某言明。此地名为春秋茶馆，参加此次角逐的人员俱将集结于此。按照前几次的人数推算出来，此次角逐的参与者一共应有六十人整。等到人来齐后，此间环境便会改换到一个全新的天地。”

　　“可有舆图？”裴公捻须问道。

　　“每次的地形都不一样，就算有舆图也没有用，”祝诠咳嗽了几声，接着说道，“待会到了新地方，随机将出现十二座神庙——分别对应十二生肖。每座神庙中设有两道谜题，破解后可以获取一个令牌。角逐时间为十二时辰，期间会有一个生肖游走于各地抓人，被抓者即死。”

　　裴公听闻与沈宴秋对视了一眼，出言道：“每次只有一个生肖会杀人吗？”

　　“对，”祝诠点了点头，“上上次是虎，上次是牛，这次应该是鼠。只有拿到了属于鼠的令牌，它才不会攻击你。”

　　李仁风有些不解，开口问道：“可令牌只有两道，六十个人怎么分啊？！”

　　“呵呵，”祝诠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道，“很简单，杀掉剩余的人，自己拿着令牌不就好了？令牌在手且活够十二时辰的人，会有一次实现愿望的机会。”

　　李仁风拍案道：“这太荒谬了！难不成我等还要彼此反目不成？！”

　　祝诠摇了摇头，道：“不会，这也是春秋茶馆设立的意义所在。你们只要喝下了同一个茶壶里的茶，便会自动认定为一队。只要队伍中有一人手持令牌，全队将不会受到鼠上仙的攻击。”

　　沈宴秋闻言温声道：“那这位祝小哥也与我等一队了？”

　　祝诠点了点头。

　　“且慢，”裴公却发现了祝诠话语中的几个漏洞，出言道，“如若全部参与角逐的人都饮了同一个茶壶里的水——茶壶常在，茶水却可更替。假若如此，只要有一人拿到一枚令牌，随意游荡够十二时辰即可，到时人人都能满足愿望。”

　　祝诠摇了摇头，道：“一队最多七人。”

　　话音未落，众人只听楼下有人喊道：“鄙人汴州武馆何长生，有要结队者请来留名！”裴公循声望去，只见何长生此人身材健壮、四肢修长，一看便是练家子出身。他身后跟着三个同样膀大腰圆的师傅，看起来杀气逼人。

　　“何长生上次也在，”祝诠低沉忧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他带着六个擅长武打之人围住牛上仙拳打脚踢，期间还生生掰断了牛上仙的一只角，随后将其困于山洞当中。何长生等人自恃武力，为夺令牌而肆意屠杀，整整杀了好几个时辰，最后成功。”

　　“祝家小子，”李仁风忽然开口道，“他们完全可以只做掉手握令牌的那一队，为什么还要大开杀戒？”

　　祝诠道：“因为每一次拿到令牌的队伍被盯上后，有两个选择。第一便是拼死抵抗，成功便保卫了令牌，失败则被灭队；第二，该队可以交出令牌，夺取者拿到令牌后必须离开。只要不被生肖杀掉，十二时辰后，交出令牌者将自动返回世间，不会死，但也不能再完成愿望了。但值得注意的是，保卫令牌失败后，令牌将自动回归神庙，就需要再一次答题后将其取出，所以大多数准备劫掠的队伍都希望其他队伍主动交出令牌。”

　　众人对视几眼，纷纷颔首。

　　“对了，”祝诠环视四周，压低了声音道，“角逐中，切记不要高声喧哗，亦不要试图损坏令牌，否则会引得生肖瞬间降临。”

　　“祝小哥，”单簇和蔼可亲地问道，“角逐开始后，如若我等饿了、渴了，怎么办呢？”

　　祝诠笑应道：“这个简单，新天地的最高点将会有一座恢弘的建筑，那里有干粮、琼浆，味道妙不可言——实不相瞒，祝某至今回味无穷。”

　　裴公微笑着望了祝诠半晌，出言问道：“祝小哥，你要让裴某答应什么事？不妨言明。”

　　“是这样，刺史大人，”祝诠抱拳行礼道，“此番我来参与角逐，是因为挚友陆缨于江州失踪，我打算一探究竟。如若我于角逐中身死，还望刺史大人能接此重担——将此案勘破。”

　　裴公感慨道：“江州乃归本官所管，此事本官岂能回绝？你大可放心。”

　　正在此时，单簇起身道：“我和沈县令去取些糕点，诸位少陪。”

　　沈宴秋一脸不解地望着单簇，见单簇挥了挥手，沈宴秋只得起身跟随他而去。两人拐到了墙边，单簇低声道：“沈县令，你有没有发觉……少爷待你很是不同？”

　　沈宴秋闻言赧然道：“刺史大人……想要让我迎娶他侄女裴熹钰……可……可家中父母双亡，宴秋孑然一身，家世门第又配不上河东裴氏……我……”说到最后，沈宴秋脸色通红地垂下了头。

　　单簇拍了拍沈宴秋的后背，没成想沈宴秋竟就此咳嗽起来。单簇急忙为他舒畅气息，待沈宴秋呼吸平复后，单簇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有一计，保你不会为人说三道四，且能抱得佳人而归。”

　　“少爷久有爱才之心，你大可以拜他为师，从此你便是河东裴氏的门生，到时候迎娶少爷的侄女还不是易如反掌？”

　　“少爷降生时我便随从身旁，眼瞧他读书、为官，一连娶了三位夫人，可膝下依旧无儿无女。少爷对你的上心程度可远胜于他人，沈县令，莫要辜负少爷的一番好意啊！”

　　良久，单簇与沈宴秋方才返回。

　　“牧樊，你脸色怎么如此之红？可是身体有恙？”裴公凝眉问道。

　　“不……不是……”沈宴秋不安地用双手攥住衣摆，赧然地垂下了头。裴公还待再问，忽然间听到十二声急促的钟响。

　　“准备，要开始了。”祝诠低声道。

　　正在此时，一位头挽螺髻、身着褐色半臂的女子一把夺过置于桌案上的茶盏，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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